一旦开了头，顾无忧再也无法自制，噼里啪啦将一切从头到尾讲了出来。

说完，顾无忧盯着眼神闪烁的老道孔德。

“你抱走我时，我爹娘同意了吗？”

孔德摇头：“没。”

“所以你承认是拐走我的喽。”

“我没拐你！”孔德怒道，“为师堂堂神虚派掌门，岂能做那种没节操的事情？”

“据徒弟观察，您的节操……呵呵。”

“啊呸，那是两码事。闯荡江湖混口饭吃，怎能和拐骗人口这该遭雷劈的行径相提并论？为师可以对天发誓，我从来没想过要拐骗你。”

“你没想，然而你做了。”

“呃……”孔德一时间无言以对。

“以前我以为爹娘智商有问题，被你忽悠瘸了。”顾无忧自嘲的笑了笑，“其实我才真的是白痴，喊一个把我拐走，致使我爹娘郁郁而终的混蛋师父，一喊就是十多年。”

孔德急了：“你父母的死和我无关！”

顾无忧：“您的意思是，小盼在骗我，我不该相信自己的亲妹妹？”

“道爷还是你亲师父哩。”孔德叫道，“徒弟你听我解释，这事有点复杂。本来我以为过去这么多年，你爹娘早已不在，更没想到你有个妹妹，往事没必要说了。”

顾无忧冷冷看着孔德。

“当年我确实看中了你的天赋，可惜你爹顾义死活不答应让我带你走。没办法，谁让咱师徒俩有缘呢，我只好赖在你家附近不走。你爹是个好人，自始至终都没赶我走，甚至经常接济我吃食，可以说对我有恩呐。”

顾无忧：“所以作为报答，你就拐走他唯一的儿子？”

“听道爷说完行不？”孔德瞪了顾无忧一眼，“就这样过了段时间，见毫无说服你爹的希望，本门传承又不能断在我手中，为师决定离开。没成想就在这时，你家出事了！”

顾无忧一愣。

出事了？

小盼可从未这样说过。

顾无忧不认为，如果顾家曾经出过事，又是恰好自己被人拐走的时间点，妹妹顾盼会不提及。

孔德回忆道：“为师赖在你家门外，都是在墙根睡觉……”

这顾无忧倒不奇怪。

父亲再善良，也不可能给差不多等同于乞丐的老道安排客房，没让下人拿棍子撵他，已经很不错了。

睡墙根，也是师徒俩经常做的。

甚至可以说顾无忧在这方面很专业，经验堪称丰富，比如根据季节不同，墙根方向也不能一成不变，冬天最好睡南墙下面，挡风啊……

“那天夜里天气不太好，为师又准备第二天离开，心中沮丧，睡得很不安稳，所以当有人从离我不远的院墙翻进你家时，我被惊醒了。”

作为三江县首富，顾家的院墙还是挺高的。

那人却轻松翻了进去。

这身手，以及脸上的蒙面巾，招牌的黑色紧身衣，瞬间让老道意识到：顾家进贼了！

他是个老江湖，对江湖上的勾当自然不陌生。

蟊贼潜入富户偷东西，号称劫富济贫，这种事并不罕见。虽然据老道所知，“劫富”倒没错，“济贫”是真没有。贼偷了东西自己享用美得很，干嘛白白送人？

一开始，他也没为顾家担心。

稍微上点档次的富户，都是有安保力量的。

顾义是个好人，不代表他对世间险恶一无所知——那不是善良是傻。顾家夜里当然也有下人巡逻。

不敢说一定能擒住贼，至少能保证主人安全。

然而孔德等了片刻，从蒙面人进院后，里面一直都没任何动静。这说明什么？这名贼是个江湖上的好手，巡逻的下人完全没发现他。

老道终于开始担心起来。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他就是个混江湖的落魄道士，法诀丢失，也不可能去练所谓的武功，随便一个家丁都能打得他抱头鼠窜。

就算发现了蟊贼，难道还准备跟进去打抱不平？

很遗憾，他真没那个资本。

孔德只好安慰自己，贼就是为财，除非实在没办法一般不会杀人。况且就算下人发现不了贼，主人的安全是最重要的，应该不至于被贼悄悄潜入顾义夫妇的房间。

睡是没法睡了，孔德干脆站在那里，眼巴巴的看着。

乍一看，仿佛是接应的同伙……

过了大约一炷香时间，一个黑乎乎的大包袱忽然从院内扔了出来，恰好就落在老道脚下。

这就是贼今晚的收获了，老道想，那家伙确实挺专业，直到得了手都没被发现。咦？那包袱……怎么还动来动去呢？贼到底偷了啥？金银不会动的吧？

然后，老道就看到了顾无忧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