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第 117 章(1 / 2)

天意风流 月神的野鬼 2277 字 2021-04-01

谢珩将随行的御医留在了谢照身边,嘱咐他将人照顾好。天将暗时,他离开麓山古宅,深山枫叶飘零,他的神情隐在弱下去的夕阳光影中看不分明,一路上他没说话,裴鹤无声地跟在他的身后。

谢珩忽然在落满霜叶的山阶上停住脚步,裴鹤也立刻停下来。马车停在雾气稀疏的山脚下,空山不见人影,也没有多少杂音,不知过了多久,裴鹤手掌心忽然一阵冰凉,他微微抬头看去,今年的第一场雪轻飘飘地落了下来,群山皆寂。裴鹤重新看向谢珩的背影,纷纷扬扬的雪影中,谢珩衣袖当风,裴鹤那一刻莫名想到了一句话——古来圣贤皆寂寞。

马车将要离开麓山时,一名面熟的侍卫迎着风雪经由小道迅速走上来,拱手行礼,“禀大公子,雍州有新消息传来!”

骑在马上的裴鹤反手卷了缰绳,皱眉道:“慌什么?有事说事。”

侍卫沉气道:“雍州刺史杨玠刚刚传来消息,雍州反了!”

裴鹤下意识追问:“你说什么?”

侍卫道:“两月前,以孙缪为首的雍州府众武将联合起兵造反,叛军控制了刺史府,逼迫杨玠为质,雍州全境反了。”

裴鹤霎时没了声音,他回头看向马车,墨绿的车帘已经被一只修长的手揭开,车上的谢珩抬眸望向那侍卫,“说下去。”

“以孙缪为首的雍州武将以拥戴先太子为名起兵,宣布不再承认梁朝正统,他们杀了朝廷驻军将领,断了津平古道,消息已经送到三省中了,据说那为首的叛军名叫,”那侍卫短暂地停了下,似乎是在脑海中回想与确认,倏然抬头道:“赵衡!”

裴鹤听见那名字时心脏顿时跳停,几乎是立刻,他扭头看向谢珩。正好是夕阳最后一缕余晖消逝的时刻,谢珩的侧脸隐在雪幕阴影中,有种如水的质感,他垂眸注视着那神情紧张的侍卫,没人能看出那一刻他在想些什么。

消息送到谢珩手中的时,也递到了谢照处。谢照正安静地靠坐在轩窗前调试那把旧制箜篌,在听见“赵衡”这名字的瞬间,他的手忽然错了一道,绑得过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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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1>的丝弦直接崩断,一道尖锐的余音在屋中久久回荡,侍者连忙上前帮他包扎被丝弦割伤的手,而与此时,谢照的脑海中却骤然浮现出另一幕场景。

昏暗逼仄的牢狱中,一败涂地的赵元垂着头,低低地问道:“谢照,你当真觉得你赢了吗?”

记忆如鬼魅般涌出来,一句话在脑海深处反反复复地闪现,赵元最后的那道笑容越来越清晰,他像重新活过来一样,隔着虚空中的铁栅栏与谢照对视。屋檐下的冰棱砰然坠地砸出满地冰晶,谢照五指并用,慢慢用力按住那把震动不已的旧制箜篌,对着那张脸叹道:“原来如此,沧海遗珠啊。”

雍州城中。

李稚站在烽火台的旧址上,眺望南方的星罗棋布的夜空。谢照的直觉是对的,赵元、赵慎死后,他继承双方的旧部势力,一统雍州,和广阳王府时期各派系界限分明的格局相比,如今的雍州是真正的铁板一块固若金汤。李稚手撑着城垛,一双眼盯着北斗看,他觉得那像是一把剑,直指帝都的心脏。

如今他也变成了这样的一把剑,高悬在盛京所有人的头顶。

一阵风吹过城楼,火堆的光焰顿时激涌,李稚逆着光扭头看去,夏伯阳正抱着件厚披风慢吞吞地朝着他走来,不时整理两下拖地的衣摆。夏伯阳将收拾好的披风递给他,“多披件衣裳吧。”

李稚接过披风,夏伯阳打量着他,“您在想些什么?”

李稚道:“我听说他以前很喜欢待在这里,我在想他是在看什么。”

夏伯阳想了下,“您说的是皇长孙殿下?这儿什么也没有。”他环视四周时在烽火台遗迹上停顿了下,“只有一些历史。”

李稚闻声看了眼夏伯阳,没有说话。

雍州的城防历史要追溯到六百年前,这些烽火台拔地而起时,正是汉室最强盛的时期,放眼望去,诸夷归服。那时长安城中的皇帝坐望着边疆上空冉冉升起的火焰,理所当然地认为这赵氏江山将千秋万代地传承下去,生于忧患者,终死于安乐,这一场千年大梦最终在氐人铁骑声中砰然幻灭。汉室的遗老遗少们这才意识到,世间并无永远的盛世,梦

<h1id="chapterna"css="chapterna">117、第117章

<h1>醒了。梁朝开国皇帝赵熙自诩汉室正统,但正如末代名臣蔡宣所言,梁国非汉,它不是它,永远也不会是它,那个海纳百川、雄伟雍容的伟大王朝,许多年前就已经不在了。

梁朝披着汉室的衣裳,却没有汉室的风骨,那种雄浑自信的盛世气象是无法模仿的,所谓的名士风流与真正的优雅冲淡相比不值一提。梁朝只是汉室身后一道水渍般的影子,寄托着对这场旧梦最后的哀思,而如今这朵三百年的梦幻泡影,也终于到了消散之时。

多年后,新朝的史官才渐渐明白过来,这对史家公认的赵氏正统兄弟,他们不是来光复汉室的,他们是来亲手埋葬汉室的。论眼明心亮,还是要数著写《南梁史》的崔嘉,他还在幽州山沟里种地时就一针见血地指出,汉朝最后的风骨在大梁长公主赵颂,自她之后,汉室风骨绝矣。赵衡、赵乾兄弟绝非汉室的传承者,他们缔造的是气象崭新的王朝,它将有独属于自己的姓名。

而这份全新的辉煌,起自史书上未曾着笔的一段长途跋涉。赵元被处死后的第三日,远在豫州的夏伯阳收到赵元的密信,在看见“赵衡”这个名字时,他并未表现得万分激动,恰恰相反,他的脸上是一种近似漠然的沉着冷静。赵元已死,时局动荡,他应该做的是明哲保身,而非将虚无缥缈的希望寄托在所谓的赵氏遗孤身上。

等他找到李稚,已经是将近四个月后的事了,彼时的李稚很狼狈,说狼狈都不太准确,他快要死了。

对于李稚而言,这段从盛京赶赴雍州的旅程改写了他的一生。南方的方术士所言非虚,那确实是场百年难得一见的狂乱风雪,天上的神仙发了怒,将整个王朝用力揉碎开来,李稚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窥见它的真相,一幕幕触目惊心。

在李稚的前半生中,他受着赵慎的庇佑,京州地处偏僻,与外界联系不多,他所处的小镇说是世外桃源也不为过,而盛京则是丝竹歌吹的风流皇都,沿途的宁州、永州等地作为士族的基本盘,十三州的泼天富贵汇聚于此,虽有民生多艰的抱怨,但大多被掩盖在士族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