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锦墨不想再这样了。
上辈子父亲出事后,祖母为儿喊冤,触怒了圣颜。翌日正逢锦墨被打入冷宫,其实这结果她早有预料,只是祖母却不知情,便疑心是受她冲动行事的带累。那之后便一病不起,最后郁郁而终,听说死前还直念叨是她害了自己孙女。
冷宫那几年,锦墨对此事耿耿于怀。她后悔入宫之前对祖母的冷淡,也后悔得知圣上决断后未能及时将消息告知祖母,以令她老人家自责而终。
其实从小到大,祖母待她一直很好,后来那些无心之失,也不过是她老人家心思纯净,料不到一扇门里的至亲姐妹,也会动那些心机。
眼下,与堂姐间的那些不快尚未发生,锦墨也非器量褊狭之人,自不会在这里就与堂姐起龃龉。故而堂姐打趣,她便笑笑,在祖母面前维持着表面的和乐。
昨夜睡得晚,今日又起了个大早赶来给祖母请安,苏锦墨自然没有休息够。是以从寿康院请安辞出,她便想直接回去补眠消闲,可走过院子时,突然嗅到一股子好闻的甜香。
不只是甜,还有淡淡的酒香气萦绕鼻尖,顿时便勾起了她的馋虫。
她问刘婆子:“可是祖母的小厨房在做酒酿?”
刘婆子笑笑,努努嘴指着西边院墙:“这香气不是咱们寿康院的,是从西园传来的,这几日那边在酿酒。”
锦墨不无猎奇的望向西墙:“什么酒这么香甜?”
“是庄子上送来的枇杷,赶上今年丰产,收了不少。夫人说既吃不了,干脆拿来酿酒吧。”
“枇杷酒?”
“是了。”
不察觉间,锦墨的嘴角已翘起老高,身旁碧螺一看便知小姐这是馋了,便怂恿:“小姐,要不咱们过去瞧瞧?”
“听你的。”锦墨无比干脆的甩袖抬脚。
从安逸静宁的寿康院出来,沿着抄手游廊一路向西,出角门,便到了西园。苏锦墨眼前是一片繁忙的劳作景象!
有几个婆子丫鬟坐在小杌上剥着批把,将之去皮去核。有光膀子的男子双手持巨大的木槌,不住的捣着石臼里的果子。还有小厮来来回回的搬挪酒坛……
“府里什么时候这么多下人了?”锦墨有些奇怪。
碧螺扫视一圈,干活的工人里多半都是生面孔,“想是夫人雇来的短工吧。”
“哦。”锦墨应着,抬脚往里走去。她素来最喜果酒,故而也想一睹究竟。
走到一个巨大石臼跟前,她翘首向里看了看,被捣碎的枇杷果实撒发着浓郁的香气,那香气醇厚的几欲将她熏晕。她迅速背过身去,重重的吸了口气。
此时恰巧一个抱着酒坛的短工自她身边经过,那人光着膀子只打了一条及膝的短裤。碧螺慌忙避开视线,倒是苏锦墨未觉忌讳,反倒久久盯着那人的后背发怔。
“小姐,您……您别看了。”
碧螺想提点她这可不是官家小姐该有的作派,可锦墨罔若未闻,只蹙眉紧紧盯着那人右肩上的一弯月牙刺青。
这种刺青她见过,邺城酒楼里那些江匪便有这样的刺青。当时那人将她扛在肩上,挣扎时她凑巧看见,只是当时心如如焚,顾不上细思。
现今想来,这不就是后来那个奉月教的印记么?
锦墨记起上辈子赵崇坐上皇位之初的几年,便是全心思的扑在剿灭这些江匪的事上。那时江匪队伍早已壮大,成立了奉月教,他们已不局限于江上活动,而是意图推翻大周朝的统治,故而爪牙细作满布大周朝各个角落。
为了剿灭那些人,赵崇想了许多法子,后来干脆在城关设卡,验过臂膀方能通行。正是因为那些人的右肩上,都刺着一弯这样的月牙。
碧螺唤了几声“小姐”,苏锦墨都充耳不闻的杵在原地,只是此刻她的心却如擂鼓!
想不到才这时候,就已有江匪开始在岸上活动了。
且还活动到了她家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