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段，这一段，还有刚才那个片段放在哪里都不合适，删掉吧。”楚桓示意接着播放，片子继续推进，前、中期的感情戏都是零散碎片式，到中后期才有正面的爆发。

根据计时统计，总共约十五分钟。

食指轻点扶手，楚桓道：“依你看，感情戏剪得如何？”

冷不丁被老师点名，副导只愣了一瞬，立刻道：“节奏快的地方感情戏穿插很少，高潮来临前走一波舒缓酝酿了气氛，正面爆发切在结局前，也算给观众一个完整的交待。删减过后总计时长比较短，整体来说已经是玲珑小巧不占地儿的状态了。”

微阖眼眸，楚桓不置可否。

咽一口唾沫，副导揣着小心脏：“楚导，我哪里说错了吗？”

“不，你说得很好。”楚桓笑着，心中暗道‘状态不对的人是我’。

他看感情戏时，竟有些无法进入状态，怯于投入心神，不愿以偏颇的心作决策，只好征求真正客观之人的意见。

正想着，微信提示音响起。

秦无奕拍了一碟蛋挞发过来，窗口一直显示正在输入，那边却迟迟不来消息。

直到拟定完新的剪片方案，微信提示音才再度跳出。

秦无奕：学了新甜点，最近有空吗？

十个字打了三个多小时。

然而，楚桓在看到那张图时就已经想清楚了回复。

楚桓：没。

两条消息前后没超过一秒。

意料之中的答案，然而预测考试不及格与拿到不及格试卷说到底有微妙差别，秦无奕抿直嘴唇，回复道‘好的，注意休息’。

挞皮焦脆，窝在里面的蛋挞液却滑嫩香甜，秦海本不是爱吃甜点的人，一不留神就吃了三个。要不是秦无奕这一脸衰像过于倒胃口，他还能吃下第四个。

“我说，左右已经忍了那么久，你就不能再忍个一年半载吗。现在好了，人被你吓得不轻，怕你浮想联翩，一个字都不敢多打。”

“蛋挞好吃吗，好吃你就多吃点。”

“嗤。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就是怕以后交集少了，楚桓会逐渐淡忘你。这种情况下，成为他的烦恼总比过眼云烟强。”秦海扯来一张抽纸擦手，秦无奕看他今日闲出一堆话来，挑眉道：“你作业做完了？”

“作业需要花很多时间吗？”擦干净手，秦海左右看了两眼，撑着桌子站起来，为了保持上半身的平稳，他走路比正常人慢。有点像发条卡住的玩偶，稍稍一动就要停下来缓个劲儿。

房子变大了，秦海也没有开心多少，他从客厅挪到厨房花了两分多钟。

接一杯热咖啡冲解甜腻，秦海道：“帮你追嫂子都比写作业有挑战性。”

“你有建议？”秦无奕诧异道：“你不是一直反对我追楚桓吗？”

“我的反对有用吗？”

“没有。”

“那不如一家人整整齐齐吧。”

放下咖啡杯，甜味是散了，苦涩感又霸占舌尖。

“秦无奕，努力的方向错了，只会离目标越来越远。”秦海懒得再挪回去，索性靠坐在流理台上，咖啡随着杯子的晃动搅出小小旋涡：“你有没有想过，年龄、阶级都不是你们之间最深的沟壑。”

“在你心中，楚桓就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人，是高高在上的月亮。博学、有修养、家世好、见多识广，心软又包容，任何人都能在他身边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秦无奕没有反驳，秦海又道：“那你觉得，我与楚桓相比呢？”

“你从小心智就远超同龄人，缺乏的是阅历经验，只要假以时日，也会成为社会中的卓越之人。”

垂下眼眸，秦海笑了。

“那我告诉你一件事，我其实讨厌体育课。”秦海道：“尤其是老师要求两两搭档比赛时。别人不愿与我搭档，我难受。别人若愿意与我搭档，我还是难受，总怀疑他是碍于情面或出于同情，无论哪种，都好像是在羞辱我。但说到底，这并不能怪任何人，因为但凡是两个能跑能跳行动无异的正常人交际，以上问题统统不存在。”

“你……”

秦海打断秦无奕：“你放心好了，优秀如我，总是不缺仰慕者的。不过……没有人经得起考验，秦无奕。即使有人愿意与我交朋友，也忍受不了与我长久相处。‘快要上课了，你能走快一点吗？’、‘中午食堂人多，去晚了会排很长队伍，我还想午休多睡一会儿，先走一步’、‘秦海，明天春游你不用去操场集合，让家长直接送你去目的地吧’、‘早知道大家一起蜗牛爬，就不约他出来了’、‘为什么他不去残疾人学校？搞得班里气氛怪怪的’。”

起初是包含着善意的，然而随着诸多麻烦纠缠，种种善意都渐渐变了味。

记得起来的只言片语，已经忘却的闲言碎语，都是锋利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