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天生的执刀者,正站在舞台中心,抬起女仆那一根断指轻轻地执着地吹气。
于是,在怒骂声,慌恐呐喊,与惊声尖叫中,凯文放下医药箱,满心赞美溢于言表,双掌一下一下相击,为这令人惊叹的一幕献上诚挚掌声。
如善引领着善,似恶吸引着恶。
他拎起医药箱,无视慌恐流泪的女仆,半跪在男孩身前,目光扫过抵在女仆面孔上那只流血的右手。
“您好,尊敬的小先生,我是医生凯文,楚家新上任的家庭医生,需要我为您处理一下伤口吗?我很乐意为您效劳。”
当时的话有几分玩笑的意思,他说要效劳,其实也是一种试探。然而,跟在楚越身边的日子实在过于快乐了,他一个人甚至能将整个黑街都比下去,凯文实在有点乐不思蜀。
直到楚越遇见楚桓。
同父异母的兄弟,能有多少真情呢,更何况楚越着个人天生没有感情。
然而,不知为何,楚越却无比执着,他对于楚桓的执念甚至接近了他本身的恶念。
最初,是十分细微的改变。楚越开始收集鸟笼,各种各样的鸟笼,金丝的,银丝的,玻璃的,水晶笼罩的。原本是一只手可以提起来的鸟笼,随着楚桓年岁渐长,楚越收藏室里的鸟笼也跟着一起‘长大’,有的需要放在桌子上,后来只能放在地上,
秘密的收藏室里塞满了鸟笼,楚越便做了一次整理,可以提起来的,放在桌子上的,不占地方的都摆进收藏室,半人高的,甚至一人高的只能拖进地下室。
放鸟笼前,他还特定整理了一边地下室,刷洗干净墙壁上的血迹,清理一遍地面,重新粉刷墙壁,将原本的地板撬掉重铺,为了一堆不会呼吸的鸟笼,甚至多修了几处通风口。
基于对兄长的尊重,哪怕两人同居之后,楚桓也没有私自侵入楚越的收藏室。
就像他从未真正了解过楚越恶的一面。
他就像是停在楚越书房窗台上的一只白鸟。
开始收集鸟笼后,楚越有时候会在窗台放上一把鸟食,别的鸟儿都只肯远远地啄一两口就走,只有那只傻乎乎的白鸟,一口气吃完了鸟食,还扑扇着翅膀落在楚越的书桌上。
有一次,凯文去找楚越,见他把玩着一根白色羽毛。
“呦,那只胖鸟终于被你给炖了?”
楚越瞥了他一眼,道:“这是它送我的礼物。”
凯文:“???”
书桌上,白鸟蹦蹦跳跳,扑扇着翅膀,见楚越将它的羽毛放在指尖把玩,便又转过头从翅膀上啄下一根,叼起放在楚越手边。
凯文看呆了。
他想要摸摸白鸟的脑袋,手还没碰到,被楚越一笔杆打了回来。
“本来就是只胖鸟,把自己啄秃了,岂不是又胖又秃。”
说归说,笑归笑,凯文从来不碰楚越真正在乎的东西。他手背红了一片,便再也没有去摸过白鸟。受过一次严厉的警告,便谨记不出现在楚桓眼前。
再后来,楚越书桌上多了一只鸟笼。漂亮小巧的金丝鸟笼,内置秋千架与饮水、饲料槽。白鸟很是戒备这个新鲜玩意,它终于展露了一点小动物的直觉,依然愿意落在楚越书桌上,却总是与那只鸟笼保持距离。
久而久之,白鸟渐渐熟悉了鸟笼,偶尔也会大着胆子进去转一圈。楚越从来不关鸟笼门,白鸟进去的次数多了,也渐渐放下戒备,有时候还会蹲在秋千架上睡一觉。
再到后来,楚桓要上大学了,他执意住校,还要选择华国的大学,这意味着兄弟两人将间隔十万八千里。因为择校分歧,楚桓与楚越大吵了一架,隔天就收拾东西离家出走了。
兄弟俩儿闹了很长时间,楚越脾气一天比一天差,连凯文都有些顶不住了。
好在,两三个月后,楚越终于联系上了失踪的楚桓。这家伙在电话里轻声服软,凯文却眼睁睁看着他捏断了一支笔。
电话那一头的楚桓隔着十万八千里,只以为哥哥终于做了退步。一直站在楚越身边的凯文却很清楚,自楚桓离家出走的那一天起,楚越所有的鸟笼都锁上了门,而他再也没有见过那只胖胖的小白鸟。
凯文与楚桓距离最近的一次,他坐在二楼窗台,远远望见背着画家的少年从大门走进来。
晃着腿,凯文将自己上半身藏在窗台洒下的阴影里,轻声哼唱:“快飞走吧,小白鸟。向着相反的方向振翅,你才能回到蓝天。”
“聒噪。”书房里,楚越停下笔,抬眸冷冷扫了凯文一眼,道:“你该走了,从后门,别让他看见。”
轻轻嗤了一声,凯文跳下窗台,拍拍裤子上的灰。在走廊望见正上楼的楚桓,他拉下帽子,继续哼着歌,与背画架的少年错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