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桓并没有回答她，抬手有请江雨音身后稍显不耐的排队者，在一旁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心领神会，上前请开江雨音。大庭广众之下不便闹大，江雨音怔怔捧着海报，一路被牵引至场外。

腰包里的手机铃声惊醒她，海报差点掉在地上，一阵手忙脚乱终于掏出手机。

“雨音啊，你现在在哪？”电话里，江妈妈道。

“在外面呢，有事吗，妈。”

“嗐，你在外面忙啊，那没……”电话里传来一阵搓麻将的声音，伴随着嘈杂的杂音，江妈妈似乎与谁咕哝了两句，又改口道：“雨音啊，也不是什么大事，就你二婶，听说你那里有一副楚导的画，想瞻仰一下。”

不知是不是错觉，‘二婶’两字的腔调分外奇怪。

江雨音皱眉，她见过这个便宜二婶几面，印象说不上好。生得极为好看，尤其是一双桃花眼，欲语还休顾盼多情，迷得二叔晕头转向浪子回头，认识不到三个月就领进了家门。

说起来，那二婶瞧着总有几分面熟，仿佛在哪见过，翻箱倒柜也找不出一点浅薄记忆。

“画？她怎么会对楚桓的画感兴趣？她不是从来万事不上心，一门心思榨二叔吗。”江雨音讽刺道。

那边忽然悄无声息。

江雨音心里一咯噔，暗骂一声操，不会是光顾着搓麻将开了扬声器吧。

江妈妈尴尬地清嗓子，印证了江雨音的猜想：“哎呀雨音啊你怎么说话的真是，早跟你说了多少遍二婶不是那样的人。行了，就看两眼也不是多大的事，你回来的时候告你二婶一声哈。”

说完，心急火燎地挂了电话。

江雨音：“……”

签了两个小时，队伍总算看到了尽头。楚桓在桌子下面悄悄甩了甩手，接下来上前的是一个女生，藏在严严实实的兜帽里。

外面天气转冷，购物广场开足了暖气，女生的刘海沁了汗，贴在额头上。

楚桓抬眼一看，还是个熟人。

“楚先生，圣诞节快乐呀。”苏小叶递来一盒红绿彩纸包装的礼物盒，蝴蝶结上还绑了一只黄色小铃铛，清脆的‘叮铃’声荡开欢乐的节日气息。

“哥哥送你的圣诞礼物。”苏小叶轻声道：“是好吃的，楚先生你还没吃午饭吧。”

无论是圣诞节还是午饭，都排在今天的日程之外。购物广场从未停歇的圣诞歌曲仿佛突然调高了音量，踩着欢乐的步子跳进枯燥世界，花花绿绿的圣诞装饰在这一刻从虚无的白中渐渐显影。

真奇妙，只因为他人一句‘圣诞快乐’，原本一成不变的日子翻天覆地。

“谢谢。”楚桓接过礼物盒，正想说‘代我向你哥哥问好’，话到嘴边又停住，似有所感地抬头，正对面三楼围廊栏杆后，戴棒球帽的年轻人双臂撑在栏杆上，垂眸直直望着他。

却不知这人何时站在那里，又看了多久。

若是楚桓没有抬头，也许根本不知道秦无奕来过。

然而只要楚桓想起他来，便能发现他其实一直都在。

手中的礼物盒散发点点热量，慰贴在楚桓掌心，消散已久的口腹之欲受这股暖意激发，唤醒潜伏的馋虫。

色与味，本是人生喜事，因他无甚喜乐之心，渐渐封存落尘。

有点期待盒子里是什么美食呢，楚桓想着，唇角弯起小小的弧度。

苏小叶不敢耽搁太久，交了礼物就赶紧退开，让后面排着的人上前。

“楚导，你刚遇到什么开心事了吗？”等待楚桓签名的观众好奇道。

楚桓挑眉，不解地看向她。

“感觉你整个人突然鲜活起来了。”女生挠挠头，苦思形容词：“眼睛一下子变得更好看了。”

桃花眼是含情目，有心无心，花开花落。

楚桓食指拱起抵唇，清了清嗓子，道：“很明显吗？”

“还好啦。”女生摆了摆手，哈哈笑道：“因为楚导你平常太云淡风轻了，好像什么也入不了你的眼。其实大家喜欢抓住你的绯闻不放，也是好奇你除了电影之外到底有没有其他在意的人事。像别的导演，多少都还有点生活气息，楚导你却像随时都准备消失人间一样。”

唇角笑意淡了几分，楚桓将海报递还过去，笑道：“什么人间消失，我只是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