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1 / 2)

“蔚小姐,这里可不是乖女孩该来的地方。”

子夜之后的歌舞厅,陆斗偶遇书香门第的逃家小姐,顺手赶走骚扰佳人的苍蝇后,他第一次堂堂正正地与心上人交谈。

听完秦无奕念出的台词,楚桓摇头,道:“这不对。”

研讨会进行到现在,这是楚桓首次叫停秦无奕。

他看向饰演女主蔚娥的艺校生邬嘉丽,道:“邬嘉丽,你告诉秦无奕,你的主观感觉。”

视线在导演和男主之间转了个来回,邬嘉丽实话实说道:“有点害怕。陆斗好像在责备蔚娥。”

歪歪头,秦无奕认真看了遍前因后果,不解道:“一个女孩子,不认识半个人,深更半夜跑进鱼龙混杂的歌舞厅,这种行为难道不莽撞吗?”

“这句台词是出现在陆斗目睹蔚娥坐在角落借酒浇愁后。他坐在蔚娥的后方,听清了她的自言自语,明白她是不满家里包办婚礼甚至意图阻碍她继续上学,这才一气之下跑出家门。”

黄行一心疼自己亲女儿,老岳父上身,苦口婆心道:“她都这么惨了,你怎么还一上来就责备她,你到底爱不爱我女儿。”

“……”你怎么还先演上了。楚桓拍拍黄行一的肩膀,对秦无奕道:“情感是分层次的。你想象一下,如果你心爱的人陷入孤立无援的困境,在你面前买醉落泪,你最先做的是什么?”

禁忌的人打开禁忌的想象,困锁隐秘欲、望的囚笼悄悄打开一个缝隙。

高高在上的人敞露脆弱,觊觎已久的小偷终于有窃珠的机会,卑劣的人因此而生出卑劣的喜悦。可在近距离触碰到他的痛苦时,又如同被摄取了灵魂,唯愿献上一无所有的自己,换取他微不足道的好心情。

即使卑微到尘土里,也不觉羞耻。

好半晌,秦无奕才从另一幕戏中回过神,他道:“我会,心疼他,安慰他。只要我能陪着他,就心甘情愿为他做任何事情。”

原来如此,所以陆斗并没有将蔚娥送回那个囚笼,他陪她喝酒,但保持着自己的清醒。在那一个夜晚,他不是掌控半个海城的上位者,只是一个被原生家庭背叛的女孩的走狗,是她的刀她的盾,随她攥在掌心里驱使。

再念出这一句台词时,邬嘉丽难得被他带入了戏。她不是喝醉了的蔚娥,清醒着红了脸。

“有感觉了!”不好意思地捂住脸颊,掌心稍稍带走了一部分热,邬嘉丽笑道:“有责备,但更多的是无奈,这种无奈将陆斗的姿态放得很低,气她不顾自己安慰,却又舍不得在她伤心时横加训斥,生怕吓到了她。”

借某位深藏于心的人成功代入了情感,这一部分对手戏秦无奕的表现愈现惊艳。

“你是谁?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邬嘉丽模仿着蔚娥的醉言醉语。

“我是你的愿望变出来的人。”

“少来骗人。我已经这么惨了,你还来骗我,你就是个混蛋。”

“你的愿望是,这世上要是有一个真正爱我、为我着想的人就好了。不是吗?”

那确是她许下的愿望,对着歌舞厅的旧蜡烛与从未喝过的烈酒。

“你叫蔚娥,今年19岁,在海大主修数学,辅习德语,十六岁为逃避交谊会翻墙摔伤了一只腿,你十八岁时瞒着家里偷偷交了学费,在校成绩优异,梦想出国留学。却在十九岁这年面临休学危机,因为弟弟也成年了,家道中落,父母只好重新分配资源。”

“啊……你真的什么都知道。”蔚娥信了八分,却还有两分半信半疑,试探道:“那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

当然知道。

那晚陆斗带她登上游轮,后半夜的海是漆黑的深渊,天上的星子倒映在深渊里,是无数双可怖的不瞑目的眼睛。

游轮驶出去很远,蔚娥几乎以为这艘船会一直游出去,游向一个崭新的,充满新知识、新观念的新世界。

可后来,游轮还是返回了海城港湾。

他们一路走,一路聊,蔚娥也许真信了他是她愿望落地生根结出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