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笑了,这世上笑的含义有很多种,倘若放一段笑声给你听,大多数时候你是听不出来这笑是什么意思的,但放一段笑的场景给你看,只要你不是太傻,又已在这江湖中混过几年,大体是能听出来这笑是什么意思的。在这样的场景下,笑无非是冷笑或者哂笑,可这老头的笑听上去就像夜猫子叫一样,夜猫子不是猫,而是猫头鹰。如果你晚上听过猫头鹰叫,你便会体会到这样的悚然感。何况天还很黑,这老头连眉毛都没有。
“这瓦在那么高的地方,我相信你们一定是无疑弄碎的,”这老头终于把大烟杆从嘴里拿出来了,“至于这烟嘛,我们乡下人,命都不值钱,何况一点烟味。千万别客气了。”说完,他又把烟给塞回去了,好像他手里的烟是一根在水里连接到水面上的呼吸管,他要是离开这管子,便要窒息了。于是这烟又往他们脸上飘去。
庖丁终于忍不住道:“我这人天生没学过客气。我叫庖丁,是个厨子,我刚学厨的时候特别喜欢给人做饭,做上一堆菜请人吃,可是每次请人吃,被请的人都面有难色,后来我才知道,我做的菜实在太难吃了,我居然还以为自己慷慨。”
那老者又把嘴里的烟杆拿开,道:“这真是太可惜了。”
“什么可惜?”
“可惜我没早认识你,我要早认识你便天天吃你做的菜了,我们乡下人,能有吃食就是极好的了,哪有挑三拣四的命呢。”
秦刺和庖丁已经被围住了。被里里外外的围了三圈。最内圈是九名壮汉,他们围的位置似乎很随意,想一个圈子,可是细看之下,又隐隐是一种阵法。第二圈的人手里拿着火把,这火把的位置全在秦刺身前,所以秦刺是逆光,而老者是背光,他们的一举一动老者都能看的清清楚楚,秦刺却很难分辨对面的动作。
“你这淫贼,我早警告过你了!”人群里传来了白天那女人的声音,秦刺却看不到那个女人。现在秦刺的心思并不在那个女人身上,他们已经由一次猎奇,变成了一次鬼门关之旅。
“却不知老丈这瓦片价值几何,我们二人要赔多少银子。”秦刺赔笑道,秦刺笑的很诚恳,就好像真的是不小心碰坏了别人东西要赔钱的样子。
“岂敢,我们乡下人这点东西都要问人赔钱,岂不是折了寿数?你们来一趟想必不易,这么晚了也无其他东西招待贵客,便请多吸两口烟吧。却不知你们谁先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