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精神不太对头,他们这些邻居们这几天还想着劝慰一番,结果都被这疯女人给连打带骂的撵了出去。
“昨天她男人还过来,跟这女人吵了一架。”又有人道。
姜晚苦笑,陈母的精神一直有问题,陈歌的父亲又常年在外,对这个家毫无留恋,这无疑对这个痛失爱女的女人又是一重打击。
白瓷瓶的底托在姜晚的左眉骨处砸开一道口子,伤口看着可怖,但实质没什么大碍。姜晚面上带笑应付过去那些邻居叔婶们的关爱,去小区下面的卫生院包扎。
从卫生院出来的姜晚丧着一张脸,感觉还没多长时间,汗液便将包扎的纱棉给浸透了。姜晚伸出左手抹了抹纱布周围的汗,想到那保姆说的,陈母是因为陈歌之死打击过大才留在此处。
姜晚心思一转,决定等天晚了陈母睡下,再来看一次。她总疑心这事不太对劲儿,陈歌那么在乎妈妈,不可能因为一时想不开就自杀,陈父在电话里又不愿多说。
陈歌的学校将此事给压下来了,没在华郴市造成什么大新闻,为今只有她去陈歌的房子查查看,有什么其他线索。
进了家德克士,姜晚随便扒拉了几口外国洋餐,里面的空调吹得她头发昏,姜晚出来蹲在门口,又觉得这六月的天,实在闷热得紧。
街头上的人都三三两两僵着面孔,行尸走肉般在蜇人的热光里晃着。
好容易等日头沉了下去,姜晚屈蹲着的腿已经没有知觉了,她将信展开再看了看,又重新揣进包里,走向小区的方向。
踩着那条必经小巷的时候,姜晚却觉得此刻的时间像被切割开来,那点夕阳下沉后的余韵消失的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则是黑黝黝的沉郁,视网膜上像是附着了无数个黑色的小点。
这巷子她走了很多遍,可没有一次与这一次的感觉相同。姜晚觉得自己像是撞了邪,眼睁睁看着失去控制权的身体走向大巷中的一条小巷,曲折的尽头是一户屋子。
姜晚抽出手去,看见汗毛倒竖的小臂带动着右手,鬼使神差掀了人家屋子的大门。
暗色漆红的门,比起普通的门小了些,只有一扇。这不像是正门,倒像是古代宅院的后门。老旧的黄铜合页,发出‘擦擦’的声响,在夜里更显怪异。
与失智的行为不同,姜晚头脑愈发清晰,她几乎可以预料到明日最新报导,便是某校女大学生深夜私闯民宅,被热心人民扭送至公安部门。
窄门被掀开,姜晚垂头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按了按额上的纱布,试图给神经一点儿镇静。
这时候脚边一团毛茸茸的‘物什’挤过来,姜晚的脚背透着帆布布料都能觉出一阵凉意来,姜晚捂住嘴巴,看向地面,原来是只秃尾的黑猫。
她不迷信,且在社会主义光辉的旗帜下,立志做个五讲四美的客观唯物主义者,自然没觉得这只黑猫有多与众不同。
姜晚拍了拍胸脯,准备趁着没人发现,偷摸着溜出去。谁知道甫一抬头,便瞧见这窄门里别有洞天。
小院里郁郁葱葱,绿化设施极好。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院里有人,且人还挺多……皆齐刷刷地看着她这个非法入侵者。
两点钟方向,那个抿着嘴唇的女人头发乌黑而柔软,身上套着一件白色的织锦旗袍,曲线纤瘦而有致,一派老式的打扮。她显然也在观察着姜晚,只是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变化。如果不是月光太皎洁,女人灰白的眼珠子太过渗人,姜晚保不齐能生出赋一首比肩‘洛神赋’的大作感慨来。
十一点钟方向,另一个双腿包裹在齐膝红裙内的女人,云浪般的头发像是凭空滚了几个边,簇簇都拥向光洁的鹅蛋脸。如果忽略她那身后忽闪过来忽闪过去、无数根青绿色毛的条状物,姜晚想这女人决计有“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本事。
左边那树上端着茶盏悠闲品茗的白猫,右边狼吞虎咽吃着苹果的富态橘猫,还有地上满脸惬意在木桶里泡着澡的落水猫?
正对面三人合抱粗的树,横出的一段窄枝上,一只分不清是蓝毛还是绿毛的鹦鹉单腿站着,那对招子亮堂的,堪比一只三百瓦的灯泡。
而这几样事物的中间,则胡乱摆放了一张躺椅。躺椅上的青年侧着脸,树影透过月色遮住了青年露出来的另外半张。
青年翘着二郎腿,右腿叠在左腿上,撑着扶手的那只手夹着一支青烟杆,那态度绝对算不上友好。
“帅哥,不好意思啊,走……走错了。”姜晚露出礼仪课上学到的八颗牙齿标准化微笑,管人看不看得见,礼数得到位。她举起双手跟躺椅上看起来还算比较正常的“人”打了一声招呼,同时右腿后撤半步,转身就准备跨出去。
“帅哥?”躺椅上男人眉一挑,眼尾的一点恹恹的泪痣便生动起来,他支在扶手上手肘一旋,人却依旧瘫着。
姜晚的手还没碰上那窄门,那门便在她的面前‘呯’的一声阖上,鼻头堪堪避开又一场意外事故。
姜晚扯着嘴角转过身来的一瞬间,觉得自己摊上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