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先生上了年纪,但许多事情仍然需要他亲自奔波忙碌,自己也从未有所表示,今日倒也是一个契机。
陆先生观于役言辞真切,抚须笑了出来,“众人皆以为统领生性冷淡,不喜与人过多来往。今日看来,统领倒是情深意重之人。”
于役蹙起长眉,他不过是说了一句表达谢意的话,却让陆先生感慨非常。
这一举动,与陆先生心有惊雷,面如平湖的性子相去甚远不说,他甚至听出了几分揶揄的意味。
陆先生见于役的神情与傍晚时分见到的那个姑娘极尽相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于役望着坐在下首处的老者,眸光微微一动,明白了陆先生的言外之意,稍显不自在的说道:“先生今日劳累,拿我取笑解乏。”
“老夫岂敢,老夫岂敢。”陆先生摆摆手,笑着说道:“老夫是高兴。”
女孩恬静的面孔在心头划过,于役唇角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她母亲的病如何了?”
陆先生闻言,轻轻地摇摇头,“不过是熬日子而已了。”
那个病容残损的妇人在回忆中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在于役的记忆中,她总是一副和蔼的样子,从不对任何人说一句重话。
她的模样总会和自己的母亲重叠在一起。母亲的突然离去令当年的自己悲痛万分,如今那个女孩不知该有多么难受。
“她怎么样了?”于役想到女孩会难过,自然而然地问了出来。
再次见到她时,纤弱无助的样子令人心疼。想到她会有所不悦,心中就会出现一种从未有过的郁结感,难以言说却意味分明。
他情愿代替她去忍受这种痛苦,只要能看到她永远展露笑颜。
在陆先生看来,统领是一个准备得当,必会争取的人。
可面对这件事,却宁可询问旁人也不肯亲自去看看,他想不明白,便直言道:“统领如果真的有意,直接讲出来便是。”
于役唇边划过一抹苦笑,他很想告诉女孩一切事情,很想告诉她自己的心意。
可该从何处说起,是从许家曾经救过困苦之中的自己,而今日,自己的属下却俘虏了女孩的父亲。还是从他的属下在城中烧杀抢掠,使得许府化为灰烬,令女孩的母亲性命垂危。
将这些事情全部讲出来之后,再告诉女孩,自己一直未能忘记她,在多年以后对她倾心不已。思之此,于役自己都觉得好笑。
他很想去看看她,甚至是傍晚时她礼节性的询问自己,便想陪着她。可是他没有任何理由见她。
或许一开始便不该去找她。可若是真的不去找寻女孩,他更不能原谅自己。
命运从未垂青过自己,哪怕一次。
于役双眸中的悲伤和苦涩毫不掩饰,他努力克制着自己因内心不断波动而略显激动的神情,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和平时一般:“她姓许。”
听到于役的话,陆先生依旧保持着平和的样子,仿佛不起涟漪的水面。
他早已知晓那女孩的身份,本以为统领带回那女孩,已经有了万全之策。现在看来,统领根本是冲动之举,可见统领对那女孩的心意比自己想象中的更深。
这么多年刀枪剑戟的磨砺,人心诡谲的历练,统领的心性还是没有完全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