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山,天藏峰。
潇潇细雨下了一整天,还没停的迹象。
傍晚时候,风起了,天地肃杀,萧瑟秋风,夹着漫天枯黄的落叶,有了些荒凉的气象了。
晚钟悠悠,又是九曲连脉晚课开始的时候,诺大的广场上已然少有行人,偶尔一两位路过皆是行色匆匆,步履飞快,转瞬不见。
只有那无数粗大的汉白玉石柱默默的矗立在广场上,上面的石刻因为暮色的降临而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与白天地喧闹相比,这时的广场有些空旷而孤寂,在那些经历了无数光阴的柱子间,悄然多了一个同样有些孤寂的身影。
广场尽头,石阶之下。
柳穆舍的身躯一动不动的跪着,疏疏细雨打湿了他本就单薄的衣服,也淋湿了他满头黑发,从额头垂下,遮住了他的脸,也遮住了他的眼睛。
就那般跪着,一动不动。
在悄然流去的时间里,跪立着,仿佛与周围的石柱融为一体,也成了一尊雕像。
半晌抬头,眸子透过额前的发丝,看了看石阶尽头微微透出灯火的议事堂,又低下了头去,这次,再也没有抬起来。
天地寂然,听得见雨水打在地上依稀的声音,甚至听得见雨水落过耳畔,落在肩上溅起的蓬然之声。
夜色,终于笼罩了大地。
又一天,就这样结束了。
这般日往月来的日子,依旧在按自己的节奏走着,没有刻意的为某一天的特别而驻足片刻,就这样匆匆然的走过了无尽的岁月。
只是,在这匆匆而过的岁月日里发生的事,遇见的人,注定会驻留在心中,无法忘却,也不会忘却。
……
议事堂中,灯光黯然。
俞思远没有坐在平日处理门中事物的案几前,而是负手而立,看着门外的雨幕,深邃的目光透过黯然的灯光,看向漆黑的夜幕深处,面无半分波澜。
在他身后,大弟子石玉文恭然侍立,心里甚为担忧,却没有表现出来。悄悄的将师父的所有举动收在眼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俞思远开口道:“你该回去了。”语气温和却不容一丝违抗。
石玉文的目光转向师父,有些犹豫的说,“师父,小师弟他……”
“让他继续跪着吧。”俞思远没有动,远眺的目光也不曾收回。
石玉文犹豫再三,欲待说什么,最后终是师命难违,对俞思远行礼之后走出了议事堂。
下了台阶,看见跪着的小师弟,也不说话,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
四周又静下来,雨水落地的声音再次清晰起来。
静悄悄的议事堂里,俞思远突然转身进了内堂,不过很快出来,手里多了样四棱八角,玲珑透明形似琉璃,散发着朦胧光环的东西。
走到案前,将那东西较平滑的一面朝上放置在案上,然后伸出双手离那东西一尺高处平伸,双手缓缓划动,由慢到快,越来越快。手势也越来越复杂,最后猛地一缩手,那东西的光芒突然大盛,一束白芒直直而上,射向顶上梁柱之间,却又在丈许高处凝聚起来,铺展开去,恰似一面长约三尺,宽尺许的白碧镜子。
待光华稳定后,再次伸手朝那光壁虚空一指,那如镜子般的光壁开始有了变化,数息之后,竟然出现了白天柳穆舍等人打斗的过程。
光壁之上的画面如浮光撩影般闪过,最后到了与苏悦交手的时候,俞思远的脸色开始凝重,眉间皱了起来。
片刻之后,光壁终于恢复白色一片,俞思远大袖一挥,光壁顿灭,那东西又恢复了它原来的样子,光华朦胧的躺在案上。
俞思远的脸色却依旧阴沉如水。他也懒得收捡,转过案几,回到当初站立的地方,看着漆黑如墨的苍穹,再也没有动过。
……
蔷薇院。
大片蔷薇花海围绕着三间木屋,中间房间灯光透出来,照在开着的无数蔷薇花上,花朵婀娜的影子被雨水打动,有如黑暗中的精灵之舞。
木屋里头,俞小天跪在离母亲五尺开外的地上,听着母亲温暖的低声说话儿,起来吧。小穆的事,娘已经跟你父亲说过了。只是你父亲说了,他会处理。你也别求娘了,求娘也没用,娘知道你跟小穆很是要好,只是你也不想他走错路吧。”
说着凌薇说着站起来道:“天也晚了,你就别回去了,就在你以前睡的地方睡吧。”
“可是娘……”俞小天还待说什么,却被凌薇伸手打断了,“听娘的话,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