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呢,就跟二牛说起村里的这些人了。我说全村中,胆子最大的,就得数您老人家了,年轻时候,扛着铺盖卷儿就去了坟地,就这份胆量,这份气魄,嗬,全村谁能比得了?”小舅挑起了大拇指,颂扬之词不绝于口。
秦老汉听得心里乐呵呵的,不觉间又连饮了两杯酒。
“不过……”小舅话锋一转,“这二牛不这么想,他说了,说七大爷您是有本事,但是胆子不大,天天往龙王庙里跑,也不知道干啥去了。”
秦老汉此时已经被捧上了天,一听小舅的话这么说,刚才还眯成了一条缝的眼睛瞬间瞪圆,变成了牛眼:“你知道个屁,我问你,你活这么多年,见过的最……最奇怪的东西是啥?”
小舅懵了片刻,脑子一时没有转过来:“最奇怪的?”
“对,就是听说过这东西,又见过的。”秦老汉准备了半天的措辞,换了一种说法。
这可把小舅给难住了,他根本就没有闹清楚秦老汉的问题是啥。要说既听说过,又见过的。头一个,是一个当红的明星,那天自己正好去武汉,这个明星正在帮武汉的一个商家站台。小舅本来想挤过人群前面去一看究竟,没想到被人家的保安推了一个趔趄。这件事他一直耿耿于怀。
听了小舅的讲述,秦老汉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嘿,你这算个屁!”
小舅见他这副表情,不怒反笑,满脸的褶子挤到了一起:“七大爷,那您老有这样的经历吗?”
“告诉你,老子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多。”
小舅故意激他:“得了,七大爷,您老岁数摆在这儿了,比我们小辈儿强,那是当然了。见过几个大明星也正常啊,老一辈儿里还有给毛主席扛过枪的,我们肯定是比不了啊。”
“哼,你懂个屁,七大爷我见过的,可不是凡间的!”说到这里,秦老汉一扬脖,又把面前的一杯酒一饮而尽,完事后抹了一下嘴,指着外面的东湖说:“龙!”
小舅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问了句:“您老说啥?”
秦老汉加重了语气:“龙!”
说来奇怪,刚刚放晴的夜晚,咔嚓又打了一记响雷。这次,秦老汉不为所动,反倒是小舅有点儿怕了,一张红脸转成了白脸:“七大爷,你莫要拿我说笑啊。”
秦老汉板起脸孔:“哪个拿你说笑?”说完后,他竟然叹了一口气:“作孽啊。我跟你说,我的毛病,你知道,咱们全村都知道。我他妈的爱说大话,这事,我一直没敢说,说出来也没人会信。你知道那边磨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小舅是个聪明人,秦老汉的语气已经让他猜到了七七八八,遂说道:“龙?”
秦老汉十分郑重地点了点头,缓缓地道出了当天所发生的事情。话说那一天晚上七点左右,秦老汉闲来无事在东湖边吹着凉风,突然,一股凉意沁人骨头的疾风一下子从湖面上吹了过来。虽说是在山里,但是这股风来得太蹊跷了,而且凉得让人打冷战,就像是腊月的风似的。秦老汉陡然间打了一个冷战,睁开眼睛一瞧,可不得了。平日里风平浪静的东湖湖中心,不知为什么,忽然像是煮沸了的开水,咕嘟咕嘟地冒起了泡泡。秦老汉当时还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他还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真他娘的疼。确认自己看到的没错后,秦老汉壮着胆子走到了湖水边上,伸长了脖子往湖中心的位置望去。
这种沸水的局面维持了几分钟,秦老汉的眼睛都快看瞎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而就在此时,一团白色的浓雾悄无声息地掩了过来。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浓雾笼罩了整片东湖,让人不辨方向。
虽然说这里是山区,但是常年不起雾,何况此时正是盛夏?秦老汉只觉得其中蹊跷,原地团团转了几圈,这种景象这不是等闲能见到的。他心里竟然莫名地激动了起来,觉得自己有了吹嘘的资本。
想到这里,他也不顾眼前的奇景发生的原因,回屋换上雨鞋和胶皮外套裤子,驾着自己的那个小木船朝着湖中心驶去。雾气弥漫,要不是秦老汉在这里干了十几年了,非得迷路不可。他行驶了五十多米的距离,已经能听到咕嘟咕嘟的声音了。
打亮了手电一看,自己已经到了湖中心的位置,篮球大小的水泡此起彼伏,就像是小时候用吸管插在水里玩的吹泡泡。秦老汉正在用手电照射着湖面,突然,一道黑色的影子在湖水中一划,从手电的照射范围内倏地消失不见了——有活物!秦老汉最初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他在船上团团转,手中的手电光束四下扫射,搜寻着那道黑影。
突然,背后一道寒冷彻骨的寒风吹来,秦老汉骤然变得紧张,他回过身去低头一看,吓得“啊”的一声,跌坐在了船上,手电筒也脱手飞了出去,掉进了东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