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层的空间很大,却被各式各样的东西挤得满满当当。一张上下铺,下铺上躺着一个伙计打瞌睡,另外左边还架起了一张吊床,一个人在那儿玩手机。这鬼地方都没有信号,也就是找个心理安慰吧。我们一上来,吊床上的伙计马上站起来了:“锁爷,毛爷。”这伙计我在金锁的店里见过,长相斯文,还以为他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没想到也不干净。
金锁点点头,扭头看着另一个伙计,眉头皱在了一起。长相斯文的赶紧说:“昨天夜里盯了一宿。”金锁这才没有发火。还真看不出,他平时对自己的伙计这么严格。
正对着我们上来的楼梯口,有一张硬板床,就是简易搭建的那种,支上了蚊帐。肖九天正坐在那儿发呆,俩眼瞪得直直的,像是魔怔了似的。我问道:“他现在能交流吗?”伙计摇了摇头:“给吃的就吃,给喝的就喝,不喊也不闹,我们跟他说话他也不理。”
一想也对,一个脱离了社会这么久的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恢复了社会能力呢?心中明知这一点,但我还是凑上前去,语气极度友好地说:“肖老先生?”
肖九天就像是老僧入定似的,纹丝不动。我又叫了一声,他还是不动。金锁猛地一跺脚,大叫道:“肖老头儿!”这一嗓子好似晴天霹雳,就连躺在上下铺打瞌睡的那伙计都被惊醒了,这个老头儿却像没听到似的。
我试着伸出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的眼皮都不眨一下,看来是真的盲了。我多少有点儿愧疚,但又一想,没我们救他,他指不定还要在石塔里困多少年呢。金锁问我怎么办。我说看这样,只有让他多接触社会,说不定能好得快一些,要不然天天困在这个碉堡里,跟在石塔里有什么分别?
我这也是个馊主意,谁也不知道肖九天当年的地位,但怎么也得跟闫显疆平起平坐了吧?这么一主儿,你给他丢到外面,非得引起巨大的轰动不可,到时候场面就更难以收拾了。想来想去,我们只有退而求其次了,给他拿了一些录音,什么类似于《天涯歌女》的老歌曲、京剧、评书、相声类的,希望他能从这些慢慢恢复一些以往的社会能力。我们就像是教一个咿咿呀呀学说话的小孩子,让他从零开始学起。
从碉堡出来后,太乾忽然问道:“这里安全吗?”
我明白他的意思,肖九天的身手不在太乾之下,万一他要跑,凭着三个小角色,绝对挡不住他。我让太乾放心,这周围我们都布置了陷阱,就算肖九天逃出碉堡,也跑不了多远的。肖九天再牛,也牛不过老虎吧?我的陷阱困住一只老虎足足有余!
一天的忙碌结束了,各回各家。我本来想给太乾在我住的对面找一个宾馆,但是太乾不干,说在我的店里将就一宿就好。见他坚持,我也没有反对,只好遵从他的意思。好在我那把老式摇椅也不是吃素的,躺上去还挺舒服。擦拭干净,太乾就躺在上面闭上了眼睛。
我曾经数次想请人帮忙看店的,不过一直没抽出时间。这下好了,有了太乾这样的免费保安,我估计梦里都得笑醒了。我住的地方离店里不远,回到住处后,洗了一个澡,躺在了舒适的床上。顿感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很久不曾有过这样舒适的感觉了。
以前深山老林里玩命,都是为了嘴里的那口饭。真正闲下来了,最感激的还是这种平平淡淡的生活方式。我呈大字型躺着,双眼望着天花板,细细回想起了这一段时间的经历,从八百媳妇,到察合台汗国,再到石塔……历经了数次的生生死死,我做的是对的吗?我是一个刽子手,双手沾满了鲜血……这一点我不否认。但是在古墓里面对着那么多次的生死抉择,我都侥幸活了下来。都说恶有恶报,我突然有点儿后怕和庆幸了。比起梁世赞、石头强他们,我要幸运多了,下一次,我还能拥有这份幸运吗?
时至深夜,外面依然有车辆经过。因为房屋的楼层低,又临街。每有一辆车路过的时候,橘黄色的车灯都会将外面的影子映射到屋顶上。我看着这些影子像是走马灯似的一一划过,内心波澜起伏。这些树的影子,就犹如一只只张牙舞爪的怪兽,朝着我狂啸而来。我想起了在古墓中见到的那些罕见的生物,每一个都是那么的奇特。
这时候,我眼前一花,忽然有个影子盖住了我的脸。这是什么,外面有车停了吗?但很快,我就清醒过来了,这并不是什么车灯影射,而是实打实的,真真切切有个人站在了我的面前!
有人进了我的房间我竟然没有发觉!心惊之下,我急忙去拔枕头底下的刀。平时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我这种人,做的亏心事海了去了。半夜死了也算是死有余辜。正因为考虑到了这层关系,这才在枕头底下藏了一把藏刀,以防有什么不测。
我刚摸到冰凉的刀柄,却被一只手按住了手腕,一分力气都使不出了。这只手枯燥,满是摺皱,像是一双老人的手,但是哪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儿能有这么大的力气?四两拨千斤的张三丰吗?我脑子嗡的一下,猛然想起来了一个人,在我认识的人里面,还真就有一个老人能有这样的本事——肖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