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
“老地方。”
“啥?”
我“啪”的一声将电话挂了。
深秋的“同心湖”比往常更显萧瑟,午夜的风吹得裤子呱啦作响。湖边垂柳依依,枝条不厌其烦地来来回回,一遍遍地扫着岸边坚硬的假山。
我独自喝光两瓶啤酒后,小洋套着一件黄色呢绒卫衣,踽踽独来。
他一脸的不情愿,胡子倒是刮了,只是眼睛里面分明还藏有东西。是不是后悔和我说出心事了。
“被甩了啊?没事,女孩子有的是。看我们阿植长得人模狗样的,还怕没有女孩。”
小洋自己开了瓶啤酒,却不马上喝,一味挖苦地看着我。“人模狗样”是套用阿东的言辞。
“找你出来,可不是要你往伤口处撤盐。”
“别这么娇情,这辈子是不是非他不娶了?”
“没想那么远。但…就是很想她,老是感觉有她的影子在眼前晃动…晃得七荤八素。”
“做不了其它事,茶饭无味,打球没劲?”
“是,你怎么…”我本想问你怎么知道的,可是话刚一出口就刹住。那不是明摆着的嘛。两个同病相连的疯子。
“想到她就觉得,嗯,挺好的,暖在心窝里,觉得特别充实,就很想立马见到她,见到她就想紧紧搂住了不放手。”
“是。”我乖乖回答。
“约她不出来,一整天就跟个废人没啥分别?”
“对…”我喝了一口酒,沉浸在他这句话里,自己就是这么一个怂样。
小洋说完一阵,沉默了,脸上凄然。对他来说这些话何尝不是说给自己听。自产自销,自己种的苦果自己吞。
两人无奈地碰了一下瓶子。
“没得选择吗?”我倒过来问他。
“从高一开始,先后交了五个女孩子。说实在话,都是个顶个的标致,不比你那个什么阿桢的差。第一个相处了一年零三个月,高二没开学就分了。最后一个是去年分的。刚接完吻就分了,没味道…接吻没接吻的味道,恋爱没恋爱的味道,直接就不想做了。前奏就想到会和上个一样的,进行一半就停下来,真的没意思。”小洋看着我迷惑的眼神说。说完低了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一双黑色a牌跑鞋。
“不是她们的错。”小洋抬起头吐气说:“只是我察觉得晚吧。其实打一开始就没了兴趣…”小洋喝了一口接着说:“觉得她们的身体怎么长成那样。充其量只是了解到,‘哦,原来女孩子脱了衣服,就是这样。’再无其它。是我的问题吗?我问自己。然后交了第二个女朋友。然后第三个…。植,你不知道,这条路只有我自个走着。我好害怕走岔了,可是,怎么走着、走着就走岔了呢…。”小洋站在我对面,头发凌乱,脸色苍白,样子十分讨人怜惜。我伸出手试着去摸摸他的头,然而我不知怎么开导他,或是怎样能帮到他。
“现在我知道了。”小洋用力吸了一口气说:“我知道“我”是什么了。阿东也知道,你也知道。我不怕自个上路了。至少有你们两个知道我将走向那里。植,你要珍惜阿桢。不管她会不会跟你,但她是你喜欢的人,这点总是没错的。何必一定要真的走在一起呢。就是…就是远远的看着她也是好的,就算是两条平行线,就算永不相交,但只要近在眼前,只要能够看到她,就算她只顾着她的路,而你只能从侧面隔山隔海地望着她,深情地凝视,那也很好了。”
小洋完全置身手术台上袒露心声,他漆黑的眼眸比灯光下的湖水更加纯净,更加透彻。纵然眼里不乏无力和退却,但只是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算是不为难自己,或许再往别处想,更是为了对方。反观我自己,我能做到如此从容的去爱吗?我一时无解。
喝完酒后,两个人的心情平伏下来,均望着湖面,各想各的。
我想并不是酒有多神奇,小洋也没怎么安慰我。他只是将他的痛苦再一次不作掩饰地倾诉出来,在他信任的朋友面前,让我了解到陷入泥沼里的远不只我一个,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