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义坊,沈府。
转眼就到了次日,是日便是沈娆归宁的日子,这也是新嫁娘初为人妇后第一次回娘家。
“大哥!”顾府的马车才刚在街坊前停稳,从那车上便蹦蹦跳跳下来一女子。
终于见着自家亲人后,沈娆遂飞快地踏着小步,几下便跃到了府门前,甚至一见那青衫男子就要拥上前去。
“大哥,娆儿可想死你了。哥哥先前从龙泉带来的皮影戏甚是有趣,这两日可没少给人家解闷……”只见女子正神采飞扬地拽着兄长的衣袖,叽叽喳喳地叨个不停,连带着她耳间的一对碧玉珰也晃悠得叮当作响。
“你喜欢就好。哥哥在外赴任已久,也没挑着什么像样的礼物,这些个小玩意儿还算有趣……”虽然只是数日未见,可这几日之别,自家的小妹妹已从一名青葱少女摇身一变成了一府的当家主母。不消说,沈长风此时的心情也有些复杂。
可等他刚一抬头却又立刻神色严肃了起来,“伯襄见过大人。”
见对面那位英俊的男子正一脸笑意地朝自己点头,男子遂立马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整了整衣襟,深深地作了一揖道。
“兄长折煞了。在岳父与舅兄面前,文徵仅乃小辈尔。”说着,那名一身月白锦袍的男子也十分正式地回了一礼。
“就是嘛,大哥快别拘着了。怎么样,嫂子还好罢?是不是都快生了……”此时,沈娆也嘟着嘴,想去拉住长兄。
“还请大人见谅。”沈长风看了妹妹一眼,清咳两声道。
“娆儿年纪尚轻,言语举止略是莽撞。她在家中又排行老小,作为兄长,下官与父亲往日皆溺爱骄纵。若有不当处,还请您多多担待。”
“大哥言重了。”听闻来人如是说,男子遂温润一笑,“娆儿她天真活泼,秉性善良,反倒是文徵木讷有余,怕是有所亏待。”
他很是爱怜地看着身旁的人儿,也随着自己妻子一道称呼沈长风为大哥。
“呵呵呵,哪里,哪里……”
“如此,妹妹、妹婿实乃琴瑟和鸣,佳偶天成。”听上司这般说,这头的沈长风不仅松了口气,连嘴角也咧出了些弧度。
“这个时辰……想来父亲已在堂中等候,咱们不如这边请?”接着,他又道。
“兄长,请。”
想不到大人对于妹妹方才的举动非但不恼,反而言语间还带着宠溺,看来这两人婚后应当过得不错。
自己的这个傻妹妹啊……没想到圣上的一纸赐婚,还当真促成了一段金玉良缘。男子一边引路,一边思索起来。
放眼朝中,首辅大人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权尽揽,门生广布。即使是父亲当年登峰造极之时也难以企及其今日。更何况太傅向来都彬彬有礼,睿智谦和,那文章和书画更是神来之笔。这看来看去,除了年纪有点大之外,他与娆儿……怎么都是咱们太师府占便宜。
可为何父亲听了旨后却直接晕了过去?甚至直到娆儿出嫁,家中也是一直唉声叹气?这里头又有何隐情?殿下与太傅做了连襟,难道不是对谁都大有裨益吗……
--
走着走着,一行三人便到了沈府正院——颐风堂。
“咳咳……来了?”
只见正堂之中,沈伦正穿着一身银紫缂丝蟒袍,悠闲地坐在上首的雕花太师椅上饮着茶。他的双眼依旧半眯着,一边还在摇头晃脑地哼着小曲,只是听闻花厅的动静后,才稍微抬了下眼皮。
“小婿顾文徵拜见泰山大人。”
“女儿见过父亲。”这边的夫妻二人一进内堂,便立马向上首行大礼道。
“哦,起来罢。”男子的声音依旧漫不经心,但若仔细看去,却能发现他的目光几乎全都集中在女儿身上,那青色的眼底似乎还泛着些许泪光。
怎么样?我的小娆儿,这两日有没有吃好?有没有睡好啊?在别人家还住的习惯吗?他,顾文徵有没有欺负你?他们顾家人又是否有摆脸色给你看?
“爹爹!”这边的沈娆自然感受到了父亲强烈的眼神,可现下那么多人在,她只能咽着嗓儿喊道。
见女儿哽咽着频频朝自己点头,那双苍老的眼眸顿时也会了意。
唉……看来我的娆儿从今往后怕是要像风筝一样,越飞越高,越走越远咯……算啦,只要她好便好。
于是他又慢慢地将视线挪到了女婿身上。
哼!这个女婿啊,还真是越看越不顺眼……若是自己女儿这两日少了一两肉,他也誓要从这老不死的头上挖回来。首辅又如何?娆儿要是在你家受了半点委屈,你就给老子等着!
他奶奶的,真是越想越气!我沈家一世英名,怎么会跟这种奸贼结为亲家?我…》@%)%……@!%
待沈伦一通腹诽后,这才摆了摆手道,“行了,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