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了解的,难道你打开了?”
“司徒公子想尽办法试图从明琴手里拿到钥匙,却没有强硬的打开,个中缘由,自不必说。连司徒公子都这般小心,更何况是明琴了。司徒公子放心,东西还在老地方,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人动过。”此话一出,便听见一声舒气声,抬头看去,司徒远好像是如释重负,这使得顾明琴更加肯定心里的猜测了。
既然不是亲眼所见,难道是……“莫不是有人亲口告诉你?那个人是谁?”司徒远再次走近顾明琴,逼问。
看来这个司徒远非常紧张,如此一来,对付他,顾明琴的把握更大了。于是乎,她就坡下驴,接着他的话,继续说下去:“司徒公子果然聪明,一猜就中,明琴佩服。”说着,欠了欠身,“这件事确实是有人告诉明琴,只是那人是谁、和明琴是什么关系,恕明琴无可奉告。司徒公子只需要明白,明琴知道了一切,那就足够了。”
闻听此话,司徒远皱起眉头,看向顾明琴,很是不满。不给他开口的机会,顾明琴只是继续:“那个人告诉明琴,那件宝贝非常厉害,任何人得到它,就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征服天下,让所有人臣服于旗下。东丽帝国现在的理想是征服世界,用它,那是最好不过了,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把天下收入囊中、玩弄于鼓掌之上。可司徒公子别忘了,这宝贝性情猛烈,若是打开方式有误,被毁的可不仅仅是沪城,不仅仅是沪城的十万百姓,还有所有逗留沪城的无辜人员。方圆百里、无一幸免。司徒公子真的打算为了一时兴起,和几十万人同归于尽?”
说罢,蹙眉看他,好似难以置信。
对方也不说话,几乎是和自己一样的表情。等了半天,不见他开口,顾明琴认命地点点头:“当然,在你司徒公子看来,这个沪城、包括站在你面前的老百姓、包括我顾明琴,对你来说,只不过是你征服的一块土地,而这块土地上的人民也只是蝼蚁般的存在,不值一提,可他们呢?”
顾明琴大手一挥,指向那些衣冠楚楚的东丽士兵:“他们都是你的同胞、兄弟姐妹,跟着你风餐露宿、出生入死,难道你就可以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同我们这些蝼蚁一样陪葬吗?不只是他们,现在在这片华夏大地上,到处都是你们东丽军队的身影。一旦毒性爆发,我们死,你们也活不了,到时候同归于尽,你们东丽帝国如何称霸天下?”
“而且据我所知,这个宝贝的毒性持续时间很长,一旦不小心吸入人体,就算是侥幸活着,随着毒性深入骨髓,慢慢地,也会痛苦而死。司徒公子武功高强,一旦宝贝被打开,毒性释放,司徒公子说不定可以利用武功,暂时逃离;可是毒性的缓慢侵蚀是不可逆转的。司徒公子真的有那么大的把握,保证自己不受毒性的任何干扰?”
“照你这么说,那件宝贝,我们就真的打不开了?”司徒远声音低沉,很是不满。
“怎么,司徒公子不懂宝物开启之法?”
司徒远摇摇头:“我没有听说过,自然是不知道的。”
听了这话,顾明琴禁不住笑了:“司徒公子知道顾府的宝贝是什么,知道这件宝贝的威力,也清楚这件宝贝的效果,居然不知道最重要的开启之法?”顾明琴说到这,不由地笑出声。
对于他的嘲笑,司徒远并未生气,只是扬扬眉,反问一句:“顾女医知道吗?”
“不知道。”顾明琴坦诚相告,并不掩饰,如己所料,对方变了脸色。顾明琴也不慌张,只是不紧不慢地接着说道,“明琴刚刚得知此事,自然是无从知晓。而且自从明琴知晓这个秘密,明琴这些日子,一直在翻找祖父和叔公留下来的遗物,对此物的只言片语。正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明琴终于在叔公留下来的一本日记里找到了一些心得体会。”
“上面写了些什么?”司徒远迫不及待地问道。
“在日记上,叔公告诉明琴,那东西刚被祖父带回来的时候,毒性并不强;但毕竟是毒药,为了以防万一,祖父把它暂时藏起来,并且不告诉任何人,叔公也是在祖父去世的时候,才得到消息。所以从那时起,叔公就搬到了祖父的房间,就是为了守卫此物。”
顾明琴说到这,刻意停了停,抬起头,查看了一下司徒远的颜色,对方面无表情,看不出对于自己的话,信是不信。顾明琴也不多想,只是自顾自地接着说道:“祖父临终的时候,特别叮嘱叔公,此物的毒性越来越强,一旦爆发,方圆百里,人畜无一幸免。为了以防万一,最好不要将它开启……”
“那篇日记现在何处?”司徒远突然打断她的话,问道。
“我已经毁了。”顾明琴回答。
“毁了?”司徒远半眯起眼睛,半信半疑。眼见着顾明琴对自己点点头,接着说道—
“这些日子以来,两国交战,朝不保夕;我担心叔公的日记本落在奸人手里,得知此事,被人利用,打开宝贝,残害同胞,考虑再三,便将里面的内容暗暗地记在心里,然后就毁去了那封信。反正,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那封信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太大的作用……”
“那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的话?”
“司徒公子相不相信的,和明琴无关,明琴只不过是将知道的据实相告,仅此而已。公子若是不信,明琴也是无可奈何。钥匙就在明琴手里,如果司徒公子真的愿意豁去性命,把东西取出,明琴愿意奉陪。至于这些父老乡亲,司徒公子要杀就杀,不必拿来威胁明琴,反正一旦东西取出来,谁也活不了。不只是沪城百姓,还有你和你的十万大军。”
此话一出,司徒远身体一顿,再看那顾明琴,却是神色平静,视死如归,不由地眯起眼睛,心中矛盾万分。
“一派胡言,根本就是一派胡言。”
这时候,一个异常激动的声音惊醒了司徒远,循声望去,只见那陈锦显气哼哼的走上前来,指着顾明琴,对司徒远说道—
“司徒大人,这个顾明琴可不是一般人,口齿伶俐、巧舌如簧,三两句话,就可以把他人引入歧途。司徒大人,你想想,如果顾瑾真的拿到了宝贝,并且知道宝贝毒性越来越强,他自己为什么没有中毒?据我所知,顾瑾当年劳累过度而死,去世之时,没有任何中毒的现象,既然如此,就说明此物根本就没有毒性,甚至于毒性没那么剧烈。否则,顾瑾每日观察,毒性释放,顾家人早就死光光了,怎会活到现在?依我看,根本就是这个顾明琴在拖延时间,寻找各种理由,就是不愿意把东西交出来。”陈锦显说着,狠狠地瞪视着顾明琴,似乎在报复三年前和刚才的羞辱之恨。
司徒远细细一想,禁不住点点头:“有道理。顾女医,你作何解释?”
顾明琴似乎是无所谓:“明琴无话可说,叔公那封信就是这么说的,明琴如实相告。司徒公子如果不相信,明琴也没有办法。其实这些年来,叔公也一直在寻找开启之法,试图把东西拿出来,彻底销毁,以防有心之人拿来害人。只不过一直以来不得法,所以也不敢轻举妄动。如今司徒公子既然是生死不惧,那明琴也就无所谓了,随时可以带着司徒公子去拿钥匙,打开密室。”
顾明琴面色平静,神色淡淡,仿若真的无所谓。如此这般,让司徒远反而对这个女人看不透。于是乎,试探到底:“顾女医先走一步。”
“多谢。”顾明琴微微欠身,对家人惊诧愤怒的目光熟视无睹,只是慢慢地往前走。
“等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的声音乍然而起,引得所有人都看向声音的来源,司徒远更是皱起了眉头:“慕容兄还有事?”
慕容秋呵呵一笑:“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希望司徒大人可以将开宝之日缓和几天。”
“这是为何啊?”司徒远显然是不解。
“就是希望司徒大人可以给我几天时间,让我逃离此地。”慕容秋打着哈哈。对方蹙着眉,似乎不解。慕容秋呵呵一笑,“司徒大人,我这个人,你也是知道的,什么都不怕,就怕死。如果真的毒性爆发,就此死亡,那岂不是太不值得了?司徒大人,我还年轻,还没有娶妻生子,还没有……”
“难道慕容兄真的相信顾女医的‘危言耸听’?”最后四个字,司徒远刻意加重了语气。
慕容秋仍旧是呵呵地笑着:“是否危言耸听,无关紧要,所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顾家的宝贝是什么,你我都清楚。那断魂草……”话未说完,便听见对方一阵重咳,然后就是警告的眼神。慕容秋故作惊慌,尴尬地笑了笑,凑近对方,压低声音说道,“我们奉命拿下那件宝贝,根本目的是为了拿下华夏、一统天下,让这些个华夏子民成为我们的子民,对我们俯首帖耳,这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就算是药理作用,那也应该是慢慢来。万一那宝贝在顾府这么多年,真的毒性增强,我们贸然拿出,岂不是害人害己,就连我们自己的子民,也免不了毒入骨髓。我看过一本书,上面写着,断魂草之毒如果服药过量,如同砒毒。”
“真的有这样的记载?”
“那本书我带来了,等一会,拿给你看哦。”
看着这慕容秋,司徒远再次蹙眉,想着他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对方的表情非常认真,说出来的话也不无道理。司徒远还记得,临行之前,那人千叮万嘱,一定要小心,不可让毒性泄露。初时,司徒远虽然答应,却没有放在心上,想着自己武功盖世,取回一个断魂草的植株,岂不是易如反掌?现在想来,那人的提醒,并非危言耸听。或许指的就是这个。
“慕容兄觉得如何是好?”司徒远转向身边的同伴,接着问道。
慕容秋低下头来,“嗯”了半天,好像是苦思冥想,最后左右看看,选择了一个目标—顾明琴:“顾女医啊,既然你已知那宝贝到底是什么,你就告诉我们,现在有什么办法既可以让我们安安全全地把东西取出来,又能够避免猝不及防的毒性爆发?”说着,冲着顾明琴一阵挤眉弄眼,暧昧之意,挑逗之心,人尽皆知。
对上他的目光,此人虽是不怀好意,可在顾明琴感受到的却是此人对自己的开脱和爱护。此人对自己有意,顾明琴自是明白,不过他这番相助,仅仅是因为暧昧之情吗?潜意识的,顾明琴觉得此人不简单,但究竟是为何,顾明琴却猜不透的。最关键的,他真的是他吗?
“咳……”
司徒远重咳一声,唤回了顾明琴纷乱的思绪,她定了定神,低下头来,避开慕容秋那暧昧的目光,回答他的问题:“开启之法,明琴的确不知;不过明琴愿意在众位同仁的帮助下,为司徒大人解开密室的机密,安全的拿出里面的东西。”
“这么说来,你是答应我们的合作呢?”司徒远求证道。
顾明琴苦笑:“事到如今,明琴沦为俘虏,求死不能,除了听从于新任掌权者,还能如何?不过,既然是合作,明琴答应为司徒大人解开机密、取出宝物,礼尚往来,明琴也希望司徒大人可以答应明琴一个不情之请。”说到这,抬头看着司徒远,收起笑容,不卑不亢。
“你想要什么?”司徒远毫不动怒,反而询问顾明琴。
“我希望司徒大人放过这里所有的人,不仅是明琴的家人,还有这些个普通的百姓。”顾明琴说着,侧过脸去,环视一周。那些个父老乡亲,仍旧是满怀希望地望着自己,仿若自己就是他们的救命稻草。不忍再看,顾明琴转过头去,面对着司徒远,“司徒大人成功占领沪城,最终的目的,定然不是杀光抢光,而是为了把他们变成自己的子民,不是么?”
“你说的不错,杀人不是目的,杀人是为了让他们听话。”司徒远也感慨道,回头,环视那些老百姓,有些人仍旧是怒目而视,对自己恨意满满;但大多数人却是怕了,接触到自己的目光,缩起了脖子,满脸惧意。看到这一幕,司徒远志得意满,回头却探问顾明琴,“你能保证,从今以后,他们老实听话吗?”
顾明琴轻轻一笑,答道:“听话,分两种,其一是不得已的屈服,就像是现在。司徒大人,你看看,这些人头也不敢抬,一个个缩成一团,大气都不敢出,这难道不是听话?”回头看着司徒远,轻轻挑眉,“但我相信,这样的‘听话’,并不是司徒公子内心想要的。”
“哦,那你说说看,我心里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司徒远越来越发现,眼前这个女人越发有趣,怪不得慕容秋千方百计地想留住她。若不是考虑到慕容秋和那个人的关系,自己真的想把这个女人弄到自己身边。
“真心实意,心悦诚服。”顾明琴答的掷地有声。
“真心实意,心悦诚服……”司徒远低下头,喃喃自语,重复着这两个词。随后抬起头,看向顾明琴,“这话是不错,可顾女医别忘了,还有一个词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顾明琴颌了颌首:“不错,自古以来,的确是有这样的想法,更何况是像司徒大人这般武力攻占。试想一下,反过来,如果是我们华夏某位穷兵黩武的大将军,武力占领了司徒公子的国家、家乡,司徒公子难道就不想反抗,难道就可以在短时间内对侵略者俯首称臣?”
此语一出,抬头看去,对方果然变色。顾明琴也不在意,只是继续下去。
“过多的杀戮最后的结果必然是适得其反,不但不会让他们臣服,反而会更加坚定反抗的信念,因为他们知道,惟有反抗,才能活下去。司徒公子当然可以狠下心来,将他们杀光,只留下像陈锦显、杜员外这样对你们东丽帝国忠心耿耿的人。”说到这,顾明琴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陈锦显、杜白文二人,好似心虚理亏,二人缩了缩脖子,似在逃避自己的眼神。
这时,耳畔传来一声轻笑,是那司徒远。想必他对这两个见风使舵的汉贼狗子,也是打心眼地瞧不起,许以高官厚禄,不过是为了利用,早晚是兔死狗烹的结局。
“顾女医觉得鄙人该怎么做?”
司徒远悠悠的声音再次引得顾明琴回过神来,稳了稳情绪,她答道:“最起码的,秋毫无犯。”
“秋毫无犯?”司徒远略略蹙眉,有些不解,但见顾明琴接着说道—
“其实寻常百姓所求,不过是三餐一素、稳定的生活、平平静静的日子,至于谁高高在上,谁一统天下,与他们关系不大。俗话说得好,宁做太平犬不做乱离人,就是这个意思。司徒公子想要征服沪城,想要把这里的土地变成东丽的土地,这里的人民变成东丽的子民,最好的办法就是,从现在开始,让他们像原来那样,平静的生活,一成不变。”
“一成不变?难不成你想让我退出沪城,将这里还给你们华夏?”司徒远说着,笑出了声,这个顾明琴,太天真了吧。
等他笑完,顾明琴摇摇头:“当然不是,好不容易征服的土地,司徒大人自然不肯就此退出。国不可一日无君,城不可一日无主,这道理,明琴还是明白的。明琴的意思是只不过是希望司徒大人停止杀戮、恢复城里平静的生活。司徒大人现如今是沪城的主人,既然要他们听话,就不应该让他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生活不好,百姓自会反抗,不管对方是不是异族。”
司徒远看着眼前的女子,半眯起眼睛,想着她说的话。想好之后,他点点头,回答她:“现下这些人都是我带来的,我一句话,便可以放过此地百姓,只不过……”说着,侧目,轻轻地扬扬眉,好像在说,你看。
什么啊,带着好奇之心,顾明琴回头看去,只见四五个身材魁梧的年轻汉子正在和站在他们面前实行武力控制的东丽士兵推推搡搡,显然是发生了激烈的冲突。眼看着情况越发不可收拾,其中一个东丽士兵直接从腰间拿出火铳,“啪啪啪”几声枪响,那几个壮汉瞬间倒地,刹那间寂静无声,但不过片刻的功夫,人群中便响起了痛彻心扉的嚎啕大哭。
其时惨状,顾明琴不忍再看,把头扭到一边,紧闭双眼,但仍无法控制眼角的泪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