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2 / 2)

“主动出现?”杜员外不解其意。

“杜员外不是说了么,那些东西是方敏隐匿在顾府的,终有一日,他会想办法取回。既然如此,我们就等着看吧,等着这一天。你们不是要守株待兔吗?如若方敏来了,岳冲的猜测不攻自破,到时候,我一定是跪在地上,向你杜员外磕头认错;可如果那个方敏自始至终没有出现,那就……”

顾明琴说着,看着对面的中年男子,弯起嘴角,笑的意味深长,慢慢地转过身,向相反的方向而去。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一事,再度停下:“还有一件事,明琴忘了告诉杜员外了,那就是司捕快已经同意了明琴的建议,今天晚上,由明琴住在明音的房间,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突然听见这个词,杜员外一时没反应过来。但见顾明琴微笑着,转身离开,并越走越远。不自觉地,杜员外打了个冷战,定睛看去,前方哪有顾明琴的影子,原来人已走远。杜员外禁不住长松一口气,如释重负。这个顾明琴八成是看出什么了。

想到这些,杜员外便是恨之入骨,若不是顾明琴拒了自己家的亲事,自己也不会走上这条路,点头哈腰,成为别人的傀儡。是的,罪魁祸首是她顾明琴,不是自己自甘堕落。早晚有一天,自己会让顾明琴跪在自己面前,磕头认错,低头忏悔,一定要这样。

“咳咳咳……”

重咳声响起,杜员外身体一颤,急忙回头,面对着来人,低眉垂首,表现恭敬:“司徒……司捕快……”对方变了脸色,在他开口斥责之前,杜员外急忙改口。

听到如此称呼,司远面色稍缓,轻轻地点点头,表示满意,绕过他,向前走了几步,望向顾明琴离去的方向,看了一会,才回过身对他说道:“杜员外,我提醒过你,这个顾明琴不是一般的人物,已经有人要了她,那个人是我的顶头上司,我可惹不起。如果你得罪了他,别怪我袖手旁观。”

听了这话,杜员外更是紧张,打了个冷战,不敢抬头:“司大人,凭我的了解,这个顾明琴和那个顾鑫、顾家梁一样,都是顽固分子,绝不会轻易屈服……”

“这你就不用管了,到时候国破家亡,这么多人,她还都能让他们陪葬?”司远说了一句,轻哼一声,颇不以为然。再次回头,看着杜员外,一脸正色,“姓杜的,我警告你,别打她的主意,不管是好的还是恶的,否则的话,休怪我翻脸不认人,尤其是你那个痴情的儿子,若是不想断子绝孙,就把他给我看好了。”

说罢,用力地点了点他的肩膀,司远转身离开。

“是是是,司大人放心,绝对不会,绝对不会。”杜员外点头如捣蒜,余光中,司远已经走远,他才重新抬起头来,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长松一口气。

真的是晦气,一个弹丸之地的虾兵蟹将还可以对自己呼来喝去,还可以威胁自己,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叫顾明琴的女孩。杜员外气的浑身发抖,恨不得即刻冲到她面前,卡住她的脖子,掐死她,拿走自己想要的一切。只是想起刚才司远的警告,他慢慢地冷静下来了。

不过转念一想,杜员外看开了,不就是一个女人嘛,哪里没有?别说是放眼天下,就算是在这个沪城,比顾明琴漂亮的、温柔的,要多少有多少。此时此刻,在杜员外的脑海里,顿时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想到这个计划,杜员外得意地笑了,顾明琴啊顾明琴,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悔不该当初。

顾明音的房间里—

顾明琴推门进去,见妹妹仍旧是躺在床上,睡得很沉,李凤妹坐在她身边,悉心照顾。听见声音,李凤妹慌忙擦了擦眼角,从床边站起:“大姐,你来了?”

顾明琴点点头,走到床边,俯身看着沉睡中的妹妹。摸了摸她的额头,并无异样,便问道:“睡了多久了?”

“刚才一直在哭,哭累了,就睡着了,不过睡得并不安分,睡梦中,时不时地抽噎,似乎是做了噩梦。”李凤妹把情况说明,看着顾明琴,想着自己的事,欲言又止,不知该不该说,该怎么说。

顾明琴听罢,微微颔首,看见妹妹眼角的泪痕,心中一痛,伸出手,轻轻地帮她擦了擦。妹妹睡得很沉,丝毫没有察觉,顾明琴也不想打扰她,反正时间还早,让她好好地睡一觉,天黑之前,如果还是醒不过来,就悄悄地把她送到自己的房间。顾明琴这样计划着。

想好这些,顾明琴抬起头,一眼就看见李凤妹为难的表情,一语道破:“你有话要说?”

李凤妹惊了一下,抬头看她,顾明琴眼里写满了了然,像是看穿了自己。李凤妹也不隐瞒,索性开诚布公:“大姐,你刚才说,让我离开顾府。我仔细地想了想,我不会离开,我要和你们共患难。如果有一天,你们家破人亡,我也不会独活,我要和你们在一起。”

李凤妹说着,看向顾明琴,眸子里满是坚定。看了一会,收回目光:“大姐,我和你说过,我已经家破人亡了。我的父母、兄弟、亲人,统统在那一天晚上,死在东丽人的手里,死在我的面前。若不是他……”提到那个人,李凤妹顿住了,抬头看向窗外,神色迷茫。

顺着她的目光,顾明琴也向窗外看去,窗外什么也没有,可顾明琴却知道,她看到了他。

过了好一会,李凤妹回过神,再次看向顾明琴,接道:“大姐,实在对不起,我不能,也没办法把一切告诉你,我不想提他,我想忘了他。大姐,别问了,也别劝了,我不可能去找他,不可能再见他,我和他无关。大姐,求求你,让我留下来吧。让我走,只有一死。如果上天注定,谁也活不了,求求你,把我留下,不要让我孤孤单单的死去,好吗?”

说罢,李凤妹含着眼泪,恳切地看着顾明琴。

顾明琴感同身受,走上前,帮她擦拭着泪水:“你真的决定了?”

李凤妹用力地点点头,神情比之刚才,更加坚定。

见是如此,顾明琴也不客气:“那好吧,从现在开始,你答应我,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我把明音交给你,你看着她,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要保证她的安全。”

李凤妹毫不犹豫,再次用力地点点头。随后关心的询问她:“大姐这么说,是否真的意味着顾府会发生什么难事?”

“你说呢,杜员外觊觎我顾府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好不容易逮住机会,怎会放过……什么人?”无意间一回头,刚好看见窗外人影晃动,顾明琴轻斥一声,急忙追了出去。

“大姐……”李凤妹不放心,也跟了出去。

门外一个人也没有,如己所料,看来是逃了。转了一圈,没发现可疑之人,顾明琴只得失望的回过身来,准备进屋之时,赫然发现不远处的树丛中人影晃动,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就在她快要接近那片树丛时,那人突然纵身一跃,顷刻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即使是这般快,但他身上的衣服,顾明琴仍旧看得清楚,衙门中人。

“大姐,怎么样,找到没有?”看见顾明琴,李凤妹急忙询问。刚才她本想一起出去,看个究竟,却想起顾明琴的嘱托,只得暂时返回房间,守在顾明音身边。所以顾明琴一回来,他就迫不及待地开问。

“逃走了,没看清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穿的是衙役的衣服。”顾明琴摇摇头,失望的长叹一声。

“衙役的衣服?”听到这话,再联想到顾明琴的分析,李凤妹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说……”话未说出,便看见顾明琴以指覆唇,示意自己噤声,李凤妹于是就闭了嘴,警惕地看看周围。

“应该是杜员外派过来的,监视我的一举一动。”顾明琴想来想去,只有这个可能。想想自己刚才的话,似乎也没透露出什么秘密,于是便放了心,只是提醒李凤妹,“从现在开始,说话的时候注意一点,杜员外现如今代表着朝廷,我们不能和他硬碰硬。必要的时候,重要的话,拿纸笔写下来。”

“大姐放心,我心中有数。”李凤妹轻轻地点点头,答应了此事。就在这时,轻微的呻吟声响起,循声望去,只见顾明音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一见如此,李凤妹禁不住面露喜色,“大姐,你快看,明音醒过来了。”说完,急匆匆地向床边走了过去。

顾明琴抬眼一看,果然如她所言,妹妹顾明音已经睁开了双眼,虽然神情有点委顿,可不管怎么样,人已经醒过来了。想起自己的打算,便也缓缓地向她去了……

深夜,顾明琴坐在床上,默默地叹息,感叹着,思索着,试图想明白这几天来发生的一切,和其背后隐藏的真相。从哪里开始呢,好像是从陈思婉从大牢里被人救走的那一天开始吧。

从那时起,贺孟宇对自己的态度,对方敏的态度,几乎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尤其是审理胡家兄弟的那天晚上,他眼中的怀疑、试探,都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还有几次,面对着自己的欲言又止,似乎都说明贺孟宇对自己已经没有了原来的信任。如果说,怀疑方敏是因为察觉到他烽莲教教徒的身份,那怀疑自己,理由何在?

难道是因为岳成?想起贺孟宇在顾鑫葬礼上的试探,顾明琴不由地紧锁眉头。

岳成真的去了东丽,投靠了敌人?如果是这样,顾明琴无论如何不愿意相信、不愿意接受。顾家三代人虽然是行医为生,没读过什么孔孟之道,可民族大义、国破家亡的道理,还是应该明白的,尤其是像岳成、岳峰、岳冲这样的弟子,将来有一天是要继承家业,是要顶天立地的,跑去做亡国奴,向敌人卑躬屈膝,是万万不允许的。

可岳成怎么会……难道是因为她?想到那个心如蛇蝎的女人,顾明琴就不由得闭上眼睛,长叹一声,感慨万千。

难道当初真的是自己做错了?顾明琴禁不住扪心自问。可谁能告诉她,怎样做才是对的?为了那个女孩所谓的奋不顾身的爱情,接纳她、成全她?可那样一来,会不会是引狼入室,顾家几十年的家业,如何保全?顾明琴知道,哪怕是从头再来、一千遍、一万遍,自己的做法都不会发生改变。因为顾氏的家业,比之所谓奋不顾身的爱情,更重要。

不管是当初还是现在,陈思婉都在强调,为了爱情,她可以放弃一切。可为什么,她没有为了爱情,大义灭亲?

曾几何时,她以为弟弟和自己一样,家族利益高于一切,可她万万没想到……

或许是自己想差了,岳成并没有……贺孟宇得到的消息,只不过是那位朋友认错了人,那个人并非岳成,而是别人。试想一想,贺孟宇来到沪城之时,岳成已然离开,就连贺孟宇都没有见过岳成,他那个所谓的朋友知道岳成长的什么样子?

可问题是,岳成现在究竟在哪儿?

三年了,哦不,是四年,这个弟弟杳无信息。哪怕自己费尽心思,托人打听,也打听不出任何关于他的只言片语。他在哪儿,是死是活,皆不可知。有些时候,顾明琴还以为他死了,在这兵荒马乱的日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冠书生,独自一人飘荡在外,如何生存?

当然,更多的时候,顾明琴心里残存着希望,希望他安然无恙。虽然是兵荒马乱,可大多数人还不是在乱世之中东奔西走、苟且偷生,别人可以,为什么岳成不可以?

可如果岳成真的为了所谓的爱情,投靠陈锦显,和他狼狈为奸、通敌卖国,顾明琴倒是宁可他死了,也不想让他如此屈辱的活着。

此时此刻,顾明琴不得不在心里暗自庆幸,幸亏叔公死的早,生前并没有得到岳成的噩耗,否则这位倔强的老人怕是气都要气死了。

就这样,顾明琴在矛盾之中,感到疲惫,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准备睡着了。而就在此时,她无缘无故打了个机灵,突然睁开眼睛,回头,刚好看见窗外人影晃动,禁不住轻叫一声:“谁?”话音刚落,就听见“砰”的一声响动,十几个衙役打扮的年轻男子鱼贯而入,冲进了房间。

“你们要干什么?”顾明琴厉声问道,下意识地拿起被子裹紧了自己。对方似乎是没听见,一个个冲到窗户前,推开窗户,飞奔而去,呼呼啦啦,顷刻间消失不见……

“你们……”顾明琴只是觉得做了一场梦,梦醒了,似乎什么也没发生。只有此时,被风摇曳着的窗户说明了一切。屋里漆黑一片,借着月光,顾明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只是寒风吹过,让她不由地打了个寒战。从床上坐起来,正准备起身去关窗户,就在那时,随手一抹,竟在自己的床边摸出了一封信。这是怎么回事,谁留下的,难道是……

借着月光,看了一下信封上的落款,果然是熟悉的字迹。可问题是,那个人如何把这封信留下的?想起刚才那些人推开窗户时的一阵冷风,顾明琴恍然大悟。

当杜员外带着司远等人猛地推开了房门,就看见顾明琴像受了惊吓一般,“腾”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带着惊恐的眼神注视着众人:“你们要干什么?”

杜员外也不答话,只是一挥手,吩咐身后的衙役们:“上。”

此语一出,跟在他身后的众衙役顷刻间冲入顾明琴的房间,只是和刚才不同,那些人并非冲向打开的窗户,而是在屋子里四处翻找,有些人甚至是直接拿出铁锤,砸开了衣柜门。

顾明琴急忙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这时一个衙役冲过来,差点把自己撞翻在地,幸亏反应快,及时扶住旁边的桌子,顾明琴才稳住了身形,回头看去,只见两三个“衙役”旁边床边,随手把床上的被褥掀到地上,上了床,这敲敲那碰碰,有两个人还钻到了床底下。

“杜员外,你到底想干什么?”顾明琴突然大喝一声,近乎歇斯底里。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顿住了,纷纷回头,看向那屋子中央披头散发的光脚女子。谁也想不到,突然之间,这个女人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力量。

用力过猛,顾明琴也有些激动。此时的她,沉重的喘息着,在这个寂静的房间里尤为刺耳。

“大小姐……”顾忠冲进屋内,看到此状,不管三七二十一,飞奔到顾明琴的面前,伸手挡住她,把她保护在身后,并且警惕地看着眼前的杜员外等人。

过了好一会,杜员外才开了口,慢悠悠地说道:“顾女医,请您见谅,突然闯入,让你受惊了,我们也是无奈之举,追捕逃犯,不得已而为之……”

“不得已?”听到此话,顾明琴嗤笑一声,很是轻蔑,“你们追捕逃犯,跑到我的房间干什么?”

“顾女医真的不知道?”那个司远终于开了口,面色阴沉。

“是刚才窗外一闪而过的黑影吧?”顾明琴猜测道,随即点点头,“不错,我确实是看见了,当时我睡得迷迷糊糊,也不知为什么,突然就醒过来了,回头一看,窗外的确出现了一个可疑的影子。我喊了一声‘谁’,还没有看清楚呢,你们的人就呼呼啦啦的跑了进来,追了出去。”

“那个人真的没有进来过?”司远再三确认。

“进来?怎么可能?你们追出去那么多人,他逃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再进来,岂不是自投罗网?”顾明琴耸耸肩,显得不以为然、不可思议。“事实上,我那会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看到那开着的窗户,我才知道确有其事。当时,我就穿了一件睡衣,冷风一吹,好冷,我就起来,关了窗户。估摸着你们可能会来,所以就点了灯,在这里等着。果然……”

“顾女医,那个刺客有可能是方敏方捕快……”司远刻意提醒,又观察着顾明琴。

“和我有什么关系?”不等他说完,顾明琴再次耸耸肩膀,和刚才一样,不以为意,“刺客是谁,是你们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只希望你们不要来打扰我们一家人的生活。反正我刚才就看见一个人影,是不是的,我也不清楚,没办法回答你们的问题。”顾明琴说完,把头扭到一边,毫不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