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没有关系?在他看来,三年前,因为我的退婚,他损失了一大笔,哦,就是我的嫁妆;而现在,又是因为我的拒婚,使得他丧失了吞并我顾氏家业的机会……”
“岂有此理,真的是岂有此理。大小姐,当初的嫁妆本来就是顾府所有,大小姐退了婚,理所当然物归原主,再说了,虽然大小姐是因为守孝而退婚,可根本原因也是因为那个杜公子对大小姐大不敬啊,大小姐当年没有把他们告上公堂,已经是仁至义尽了,现如今,他姓杜的居然颠倒黑白,把责任推到你大小姐的头上?”
说着,老人家摇摇头,仍然无法相信:“还有,顾氏的产业是两位老爷白手起家,辛辛苦苦的创建起来了,怎么可能白白送给别人?大小姐现在虽然是顾氏的当家人,可将来有一天,这顾氏医馆还不是二公子继承家业……”说到这,老人突然闭了嘴,回头看着顾明琴,面色忐忑,“大小姐,我我我……”
“忠叔,你没说错,将来有一天,这顾氏必然是岳冲的顾氏……”
“大小姐,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老人着急上火,却不知如何向顾明琴解释。到了最后,却是顾明琴反过来安慰他—
“忠叔,你别着急,我明白你的意思。当年父亲、叔公培养岳冲,不就希望有一天岳冲可以继承家业、把顾氏发扬光大吗?我也是这个意思。”顾明琴几乎是苦口婆心,说罢,轻轻地叹口气,有些疲惫地说道,“说句实话,若不是看着岳冲年纪太小,难以独当一面,我真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份家业交给他,而我退出来,好好的休息一下。”
“大小姐……”顾忠看到顾明琴这番模样,心生怜惜,想要安慰,却是词汇枯竭,说不出口。
“不过像杜员外这样,把自己的贪欲说的如此理直气壮的,我还是第一次见。”想起杜员外在自己面前的歇斯底里,顾明琴又是一阵冷笑,“不过好在,那杜少航还算是分得清是非善恶,清楚对错黑白,今日之事,多亏他。”说到这,顾明琴再度感慨。她知道,杜少航此举或许仅仅是因为他对自己一厢情愿的“爱情”,不过关键时刻,可以大义灭亲,在顾明琴心里,还是充满着对他的感激的。
“大小姐……”顾忠这时唤了她一声,喊完之后,却是犹豫不决,该不该说。
“你想说什么?”顾明琴回头问他。
老人家咬着唇,并不开口,仿佛只是充满了矛盾。
看她这般,顾明琴并没有催促,只是温言安慰:“忠叔,你是看着我出生、看着我长大的。在我心里,你也是我的亲人,和叔公、父亲、祖父是一样的。我们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关键时刻,就应该开诚布公,有什么说什么。忠叔,如果你真的是为了我好,把话说出来,不管对错,明琴都会洗耳恭听,而且有必要的话,明琴绝不会告诉他人……”
抬头看去,顾明琴一脸诚恳,这让顾忠非常感动,同时也安了心。思量了一番,便毫不犹豫地开了口:“大小姐,我想说的是那位李姑娘。据我观察,那位李姑娘可是不一般啊。”
“李凤妹?”听顾忠提起,顾明琴有些奇怪了,“她怎么了?”
顾忠左右看看,虽然身旁时不时地有路人经过,可并没有人特别注意到自己,顾忠安了心,但还是凑近顾明琴,压低了声音:“据我这两天的观察,这个女人很有可能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我们还不知道的身份,而这个身份,很有可能与敌军有关……”
“敌军?”听到这个词,顾明琴一声惊呼,意识到失态后,她急忙捂住了嘴巴,左右看看,又提醒忠叔,“忠叔,这种事,你可不能乱说啊。”
“我怎么是乱说,我是亲耳听见的啊。”顾忠有些急躁,不由地抬高了声音。眼看着不远处就是顾府,顾忠知道,若是回了家,再提此事,多有不便,于是就拉着顾明琴走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大小姐,三天前,杜员外和那个司捕快把你带回县衙、关入大牢,顾府就被那些所谓的衙役团团包围,不让进出,就算是二小姐又哭又闹、吵着去找你,那也没用。这时候,李姑娘拿出一个什么东西,不知是牌子还是玉佩,我也没看清,交给那些个侍卫,那些人刚开始也不认。可是第二天,杜员外他们再度搜查,李姑娘把那个司捕快拉到一边,嘀嘀咕咕半天,不知说了些什么。结果第二天晚上,李姑娘居然大大方方地离开了顾府……”
“还有这样的事?”听了这话,顾明琴吃惊不已。
“千真万确,我亲眼看见的。”顾忠信誓旦旦。
“那你有没有问问她?”
“问了,李姑娘只是说,担心你的情况,问问你的安危;可我觉得,没这么简单。”顾忠说着,轻轻摇头,显得郑重其事。陡然间,老人家想起一事,急忙又说道,“哦对了,我问李姑娘的时候,李姑娘居然还反问我,你和杜公子的关系,杜公子有什么习惯啊,平日里在哪个房间……”
“她真的问过你这些?”顾明琴再三求证,看见老人用力地点点头,貌似非常肯定。在顾明琴心里,突然有了一个猜测,只是不知道是对是错。于是乎,顾明琴接着又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昨晚上,李姑娘顺利地离开了顾府,那她回去没有?”
“回去了,就在今天早上,和马捕快一起回来的。马捕快想办法引开了那些看守的衙役,李姑娘则是告诉我们,你已经出狱,而且很快就可以回来了……”
听完这些话,顾明琴不由地微微颔首,看来自己的猜测十有八九。昨晚上,李凤妹想办法离开顾府,就是为了联络杜少航,开诚布公,揭露杜员外的罪行。只不过她离开顾府时拿出来的那个信物到底是什么,谁给她的?为什么只是几句话,司徒远便同意她自由出入?她真的和东丽人有关?
想起这丫头几次三番在自己面前表露出的对东丽人的仇恨,顾明琴又不得不怀疑起自己的猜测了。
到底是对是错,事到如今,看来自己还需要再次试探一番。
“大姐……”
“明琴……”
刚回到家,顾明琴就被家人一拥而上、团团围住,嘘寒问暖着。面对着家人的关心,顾明琴感动的热泪盈眶,不断地点着头,安慰他们,自己还好,还好……
“明琴,马捕快刚才告诉我们,跟在杜员外身边的那个什么司捕快是东丽奸细,这是真的吗?”看见侄女安然无恙,顾家栋也就放了心,开始回归正题。
顾明琴点点头,非常肯定地说道:“不错,此人是个东丽,双姓司徒,他在我面前已经承认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顾家栋微微颔首,若有所思,“那他们说的顾府的秘密……”
“或许应该是这个。”顾明琴说着,从衣服里掏出细心保存的那枚银器。
“真的是它?”看见此物,顾忠一声惊呼,忘了尊卑,直接拿过那枚银器,左看右看,看得非常仔细,看着看着,眼睛发亮,“是它,就是它,肯定是那个孔洞的钥匙。三老爷,你也看看。”说着话,顾忠也把东西递到了顾家栋的面前。
顾家栋细细一看,连连点头:“不错,和那个孔洞的形状一模一样,自然是那里的钥匙。只是……”抬头看着侄女,顾家栋不解地问道,“顾家的这个秘密,被叔父藏了又藏,到底是什么?”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自己,让顾明琴禁不住有些紧张。她低下头去,强作镇定,拿过那枚银器,把玩了一会,观察了一会,到了,却仍然是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论是父亲,还是叔公,在世之时,从来没有说起过;如果想知道这个秘密,唯一的办法就是打开它。”
此话一出,在场的顾家人自然是跃跃欲试,尤其是那顾家栋:“依我看,趁现在顾家并无外人,我们就赶快打开密室,看看父亲、大哥他们这些年来,守护的到底是什么秘密。”
顾明琴抬起头,三叔脸上的兴奋和期待似乎能够感染人,此时此刻,顾忠、顾明音也是这般表情,都满怀期待的想看看,顾家两代人守护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其实,在顾明琴心里,也是有所期待,只是同时还有些许不安,真的可以打开吗?毕竟现在在这个家里,还有一个不稳定因素。
“大姐,或许现在不是时候。”
就在顾明琴不知如何表述心中的不安之时,一个轻轻的声音忽然响起,是顾岳冲的声音。当顾明琴抬头望去时,却见顾岳冲眉头轻拧、望向自己,似乎是心中矛盾。四目相对时,他很快低下头去,从口袋里抽出一封信,小心翼翼地递了过来,在这个过程中,少年人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怎么也没有抬头。
“信?谁给你的?”顾明琴并没有马上接过。
“大姐看了就知道。”顾岳冲终于抬起头来,望向顾明琴,眸子里写满希望,希望她可以相信自己。
顾明琴犹豫片刻,从他手里接过了那封信,并没有独享,而是摊开,展现在众人面前。只是看了一眼,所有人顿时脸色大变。心很短,十几个字,一眼就可以看过去,但上面的内容,却可以让人毛骨悚然,只见上面写着—
“贵府里的秘密,万万不可打开,否则,城必亡。”
“这这这……”顾忠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不由地瞪大了双眼,望向顾明琴,“这是真的?”
顾家栋虽未开口,但和顾忠一样,也是看向顾明琴,颜色凛然。
“我也不知道。”顾明琴茫然地摇头,不知是恐惧还是为何,身体不受控制的发起抖来。猛地回头,看向弟弟岳冲,“这封信,你们是从哪里得到的?”
顾岳冲愣了一下,不敢犹豫,只是急忙回答道:“今天早上我去书房,刚一打开医书,这封信就掉在地上了。”
站在他身边的顾岳峰也急忙点头附和:“当时我也在,我也看见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顾家栋一听,自然是非常气愤,不由地斥责儿子。
顾岳峰害怕父亲,勾着头,不敢作答。
眼看着顾家栋非常气愤,还要训斥儿子,顾明琴急忙站出来打圆场:“三叔不要生气,我相信岳冲和岳峰也不是故意的。当时家里到处都是监视的衙役们,虽然不一定都是所谓的东丽奸细,可到底是衙门中人,让他们发现了,也不是一件好事。岳峰和岳冲没有马上把事情说出来,应该也是有这方面的考虑。三叔就不要太过责备了,两位弟弟也是为了这个家。”
顾明琴这般说了,顾家栋也不好得理不饶人,训斥儿子,只是瞪了他一眼,以示警告。回过头来,再次询问顾明琴:“这封信到底是谁写的,他说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这样的笔迹,我从来没见过。”
“那现在该怎么办,密室里的东西不看了?”顾忠回头看着顾明琴,等她拿个主意。
顾明琴谁也不看,只是目光锐利,紧盯着桌子上的那封信,一遍又一遍默念着信上的内容,双手握拳,眼睛一眨也不眨,好像是要把信纸看穿。过了好久,顾明琴终于抬起头来,深吸一口气,环视一周,斩钉截铁地说道:“叔公的房间关门落闩,从今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
“明琴……”顾家栋眉头拧起,望着顾明琴,心有不甘。
“三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其实我和你一样,也非常想了解这个秘密,非常想知道顾家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值得东丽人觊觎;只是好奇归好奇,可我怕,万一……”
“你敢肯定,这封信上写的真的是真的吗?”
顾明琴摇摇头:“我不能肯定这封信是真是假,更不知道写这封信的是敌是友,但上面的内容,我却不能不在乎,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敌军兵临城下,亡我之心不死,如果这个时候,打开不祥之物,岂不是自取灭亡?三叔,难道你真的愿意眼睁睁地看着整个沪城为了顾家所谓的秘密毁于一旦吗?”
顾明琴说罢,蹙眉望向顾家栋,神情充满了希望,希望他可以理解。
顾明琴所言,顾家栋当然明白,当然理解。只是不甘心。这么多年来,作为顾家的子弟,对于顾家的一切,自己几乎是一无所知。别的也就罢了,而现在,因为这个秘密,顾家差点家破人亡,让自己却不知道,根源是什么。简而言之,如果有一天自己死了,或许还不知为何而死。
思及于此,顾家栋郁闷不已,禁不住在屋子里踱起步来。
顾家栋的心思,顾明琴一目了然,也不点破,只是温言劝道:“这封信到底为何意,暂且不论;家里的秘密到底是什么,我们也暂且不要去管。三叔,你想想,东丽人奸诈狡猾,如果此时我们贸然打开密室,他们会不会来个黄雀在后……”
听了这话,顾家栋浑身一震,慢慢地回头,重新看向顾明琴。
而此时,顾忠显然是明白了顾明琴的顾虑,平静地点点头:“大小姐说的是,东丽奸细那么厉害,若真的觊觎我顾府的秘密,必然是潜藏附近、伺机而动,此时打开密室,无异于替别人作嫁衣裳。说不定我们还没看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呢,已经被人一举抢走。到了那时,我们如何对得起两位老爷的在天之灵?”
“三老爷,依我看,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将周围的敌军赶出沪城。唯有如此,这顾府的秘密才是真真正正属于我们的。”顾忠苦口婆心,劝说顾家栋。
顾明琴也点点头,附和道:“忠叔说得对。三叔,只要沪城安然无恙,顾家就可以保全。到那时,家里的秘密,我们才可以随手打开。”
顾家栋虽然对家里的秘密充满了好奇,但也不得不承认,顾明琴说得有理,毕竟人生在世,有国才有家啊。想到这,自然为沪城的安危担心,长叹一口气,感慨般地说道:“贺大人已死,杜员外又靠不住,现如今,沪城群龙无首、内忧外患,再这么下去,恐怕真的难保啊。”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感慨万千,却又是焦虑不安,一时间,只是围在一起唉声叹气,无人开口。
“贺大人虽然死于非命,可他在世之时,为了御敌,修筑城防,购买兵器,训练士兵,安排的井井有条。而且前不久的一场胜仗,虽然有所死亡,却也是鼓舞了士气。再加上杜员外被绳之以法了,大家保家卫国的决心更大了。我觉得就算再次发起攻击,城里的士兵应该也可以撑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