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嫱一开始还隐隐犹豫,待真正跟着走了,恨不能紧紧贴着他才安心。
因而秦宓一停下来,身后便嘭地撞上一个小人儿。
他要高出一个头,身板也结实得多,被撞了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吹灭了手里的灯,摸黑往前走。
没走两步,便有一只小手悄悄伸过来,攥住了他的衣摆。
秦宓瞥了她一眼。
黑夜里,容嫱一双大眼睛映着月光,小声道:“我跟不上…我会轻轻的。”
他没说什么,带她进了小院,塞进床底下。
床底下空间竟然很大,里面挖空了一层,从外面不容易看出来。
容嫱摸了摸四周,好像是书。
很快,追捕的人来了。到处都是翻东西的声音,动静很大,一点情面也不留。
甚至有人掀开了被子,一通翻找。
她缩成小小一团,听着头顶动静,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不知过了多久,声音都渐渐消失了。她仍是不敢动,等有人打开出口,她才瞪着大眼睛:“他们走了吗?”
“出来吧。”
容嫱这才看见屋里除了他,还有个女子。见床底下钻出一个小姑娘来,吓了一跳:“宓、宓儿!我答应你挖这个密室用来藏书!可不是让你藏人的!”
她过来拎着容嫱的衣服转了个圈,眼皮直跳:“这不会就是他们在找的人吧?!”
“这是你大哥的通房,他秦仞是王府世子,你跟他作对做什么!”她低声嚷嚷,显然急坏了,“哎呀哎呀,还是偷偷送回去吧!”
秦宓听这些话已经习惯了,只是到桌前去看书,冷冷道:“她才几岁?”
“我、我快七岁了。”容嫱以为他问自己,小声答道。
方氏左看看右看看,狠心道:“姑娘,不是我们不帮你,你看看我们自己都过成这样了,怎么帮得了你呢?”
“你、你还是自己回去吧?”
容嫱不想为难别人,但她真的很不想回去,声音抖着,眼里含着泪水:“姨姨,嫱儿求求你了…”
方氏被她喊得心都化了。
“宓儿,你说怎么办呢…”
秦宓头也不抬地看书:“只能留一晚,明天想办法送出去。”
“且不说出不出得了府,能送哪儿去。”方氏忧心忡忡,“你叫嫱儿?知道自己家在哪儿吗?”
“…在江南。”
“这么远,父母呢?”
小姑娘垂下脑袋:“没有爹爹,娘亲……说好来接嫱儿的。”
方氏一下就听出来,多半是被她娘卖了。知道是送进来给人做小通房的吗?这么漂亮一个丫头竟也舍得。
“哎好好,姨姨带你洗洗去,瞧这哭的,都成小花猫了。”
容嫱夜里和方氏睡一个被窝,她体格小,几乎不占什么地方。
早上也不赖床,说什么做什么,总是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人,乖得不像话。
“要不是这个身份,我还真想养着当女儿。”方氏给她梳了头,叹气。
容嫱主动跑去敲另一间房的门:“哥哥,吃饭啦。”
“我在这。”秦宓说着话从院子外进来,手里还捏着本书。
“哥哥起得好早呀。”
“嗯。”
“哥哥在读什么书,嫱儿也会认一点字!”
“吃饭。”
“噢。”
方氏端着碗想笑,她这儿子就这样,几棍子打不出一个屁,常常给她闷坏了。
吃完饭,容嫱抱着方氏给的果子走到院子,递给正在看书的少年。
他长得真好看,眼睛黑黑的,鼻子高高的,嘴唇红红的。
“你自己吃,别跑远。”
容嫱便咬了一口果子,尝到酸酸甜甜的汁水,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旁边是高高的木制花架,但因为是冬天,没什么花。
她有点想看一看开花的样子,可是今天她最好赶紧离开这个王府。
容嫱啃着果子,看见他放下书喝水,赶紧问:“哥哥,你不开心吗?”
“嗯?”秦宓奇怪地看她一眼。
“那你为什么不笑呢?”
他顿了顿,有点无语:“那你笑什么,你很开心吗?”
容嫱捂着嘴巴:“也不是很开心。”
同小孩子是没有办法讲逻辑的,秦宓默默翻着书,没一会儿看见方氏从外面走了进来。
“宓儿,宓儿,今日宫里来了贵人,王爷王妃等人都在前厅迎客,正是分身乏术的时候。”
秦宓合上书,瞥着容嫱:“赶紧吃完,送你出去。”
容嫱咽下最后一口,期待问道:“是送我去找娘亲吗?”
二人齐齐沉默了,方氏蹲下来,不忍道:“嫱儿,留在王府,虽然…但至少不愁吃穿。”
也不知这小姑娘明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只是听她闷闷道:“姨姨,我不想和那个世子玩,他一点都不好。”
“行。”方氏塞了些银子给她,又教她如何小心。
容嫱被穿上一件小斗篷,大大的兜帽罩住她的头,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个哥哥收起书,换了身衣裳,停了停还是牵住她的手,一并从后门离开了。
容嫱好紧张,不由攥紧了那只瘦瘦长长的手,甚至还有功夫想着,大哥哥的手和娘亲不一样,和那些姐姐也不一样。
他们偷偷沿着围墙走到一个角落,都没有被人发现。
角落里有一个小洞,只有她这样的小孩才可以过去。
容嫱马上趴了下来:“嫱儿要从这里钻过去吗?”
她听见一声轻轻的笑:“去吧,路上小心。”
他小时候也会从这里出府,一直视作自己的秘密出口,如今长大了,已经出不去了。
容嫱顺利地钻过去,外面是一条小巷,周围堆着杂物。
“哥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