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逼得旭凤开不了口。
他没想到叶昙转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是在嘲讽他鸟族以势压人,欺小凌弱。
叶昙冷着脸说道,“鸟族是个什么情况,你始终当局者迷。当然了,毕竟你身边都是一些鸟族的关系户,天后娘娘自是不用说,穗禾、燎原君、了听飞絮、还有攀禽族那一大家子。你倒是和我说说,你还和哪些不是鸟族的人有过交往的?他们除了阿谀奉承之外,还和你说些什么?”
旭凤陷入沉思。
她的话……说的一点没错。
自出生起,他的身边到处都是鸟族的人,几乎没有别族近身。母神说是为了保护他,但是他已尊为火神、战神,天界少有敌手,但是母神固执坚持,所以万年来他早已习惯了族人在侧。
现在被叶昙一说,他觉得的确如此。自古明君身边都是一些各色良臣谏言,没有一方势力独大的情况。但是他偏偏……
“多谢你的提点,我记住了。”
看样子,旭凤真被她忽悠过去了。
叶昙继续指责他。
“还有你没有任何真凭实据,光听别人一面之词,便想将我押到穗羽宫。如此武断专横,究竟缘何?”
旭凤又想起了那个表表妹,无奈开口。
“她毕竟是我的亲人,事情闹到我那里,我无法不出面。”
“我说了,有病就去找大夫。而我,不是大夫。昨日药仙受了她的气,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去给你表妹治病呢?”
说完她就拍拍手准备走人了。
旭凤立时发现她说了药仙,追问道,“若是你没有见过杜佳,怎知药仙昨日受了杜佳的气?”
糟糕……一时得意,说漏嘴了。
旭凤见她又不做声顿时明白了。
“原来你一直在诓我!你们昨日分明见了面,你也知道她发生了何事,却不肯承认!”
叶昙坚持自己的清白,“我没有对她做什么。没有做过的事,我如何能认!是她自己玩火,与别人何干。”
“你随我去穗羽宫,我们好好对质。是非黑白,我定秉公处理。”
叶昙退后两步,远离他。
旭凤上当受骗,心里本就不悦,又见叶昙如此不识趣,怒火逐渐盖过了理智。
他伸手使出一道法术拦住叶昙后退的方向,又向她后背抓来。
叶昙感觉他下了真手,反手便接了他那一招。
叶昙不欲与旭凤在这里动手,只用右手支起风盾暂时挡住了他的攻势。
“旭凤!都是偏心,你为何不能偏到我这一边?她若是对我下了狠手,你岂不是在旁边拍手看热闹!”
“我说了会依律处置,不管是谁的错,总归有一个定论。”
看样子,旭凤是不愿善了。
“呵,想要我去穗羽宫,除非你把我打趴下!”
叶昙放出狠话。她知道旭凤心意已决,就是想把她拉到穗羽宫。
到时候宫门一关,谁还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她一个外人,而那些人都是旭凤的亲戚,她可不信旭凤真能‘秉公处理’。
“平日你总是说你比我年长,今日便让我见识一下你有什么真本事?”
说完他提起红莲业火加在手上。
风盾马上变红变热,隐隐有破碎的征兆。
叶昙左手使出化冰掌,抵在风盾上。风盾加上化冰掌,旭凤的红莲业火逐渐消退。
“你要打,我就和你打一场。别忘了你以前总是被我打得嗷嗷叫呢。”
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旭凤再也控制不住那种被人压着打的羞辱感,加大了灵力输出。
风盾承受不住水火之侵,在叶昙眼前一点点裂开,终于化为乌有。
本来她左手御水右手驱风分散了灵力,这下没了风盾,红莲业火便要顺着她的右手手指缠上手臂。
叶昙一分神,旭凤趁机将她打了出去。业火擦过她的手臂,烧坏了一截衣袖。
他翘起嘴唇扯出一笑。
“看来你比我大,也没有太多用处。”说完就要弯身将她拉起来。
此时,叶昙身上的衣裳发出一阵阵亮光,似有线条游走其上,瞬时凭空支起了一个结界,将旭凤阻隔在外。
“你上次在南天门困住了翎羽,是她修为不够打不开结界,我可跟她不一样。”
他想将这个法阵打碎,但是不管用什么法术都被法阵弹开。
叶昙看着他做无用功,左手紧紧捂住右臂。
刚才业火擦过去,灼伤了她的手,害得她流血了。真的疼!
但是她明明没有画阵法,这个法阵是怎么发动的?午时都过了这么久了,润玉怎么还不来接她?
洛湘府。
洛霖刚从蛇山回来,喝着茶与临秀转达廉晁的话。
“他说,只要是小昙喜欢的人,他不会反对。”
临秀也有些吃惊,“那可是润玉,是太微的儿子,他真的不在意吗?”
洛霖点头承认,“他确实不反对。没想到他为了小昙的幸福,能够放弃昔日的恩怨。这份心意,我等确实比不上。”
“换做是我,指不定会打上天界,将小昙强行带回去。”
嗯……的确像是你能做出的事。
忽然临秀站起身来,似有所感向外一望,差一点儿带翻了自己的茶杯。
“发生何事了?”
临秀正色道,“衣服上的法阵,发动了。”
衣服?法阵?
洛霖看着临秀没有任何变化的衣裳,又看看四周没有任何动静,“是不是你弄错了,这里十分平静。”
“不是我穿的这件衣服,”
她的脸色逐渐焦虑,“是我上次给小昙的那一件。我以前在上清天修炼的时候,偶尔偷懒会将法阵刻在衣服上。现在法阵发动了,而且快要破掉了……小昙她有危险!”
洛霖听完脸色一变,赶紧和她出了府门。
省经阁。
邝露得知润玉今日在省经阁看书,看到叶昙被火神打伤后,急忙跑到这里找他。
但是阁里书架众多,她一排排找下去要找到什么时候。
于是她冒着被阁主训斥的危险,大声喊道,“夜神殿下,不好了!火神殿下和小……司乐仙子打起来了,你快去看看吧!”
在省经阁里看书的众仙立刻被她惊起,司乐仙子不是火神殿下提拔上去的吗?这两人怎么会打起来了。
润玉也被邝露的话吓得差点抓不稳书。
他疾走到大厅里,见到邝露便问,“你不是和她一起在御花园的吗?”
“是的,后来我回去了,又想起有些事情没问明白,再回去看的时候,他们就打起来了,而且真的打得很厉害!你快去看看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我很担心她。”
润玉出了大门便化为龙形直奔御花园。
阁里众仙纷纷丢下书,去看热闹了。
书随时都能看,但是火神殿下和仙子当众打架可是绝无仅有,也不知司乐仙子能在火神殿下手下过几招?
阁主看着众仙一哄而散,留下满地狼藉无奈的摇头。
那个闯祸精,每天都要闯些祸出来,今日栽在火神殿下手里,不知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可以顺利脱身。
御花园。
被旭凤打斗的声音吸引来的人不少。
他们不知前因后果,只看见火神殿下满脸怒气,对着坐在法阵里的司乐仙子不停释放法术。
啧啧,那法阵真厉害,火神殿下打了好一会儿都没打破,也不知道是谁家出品?
话说司乐仙子明明是火神殿下推举出来的,二人何以到反目成仇的地步?
叶昙坐在法阵里,内心没有任何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旭凤攻击这法阵也有好一会儿了,以他的本事能打破早就打破了。但是法阵依然很牢固,完全没有要被打破的迹象。
她还是趁着这几个机会,好好给伤口止止血。
这只该死的笨鸟,居然把她右小臂的袖子全都烧坏了,娘问起来她就全都推到旭凤身上。
哎呀,业火烧伤的地方真的好疼,右手都使不上劲儿了。
她愤怒地看着旭凤,心里把他煎炸煮炒焖烧了一遍。刚才她还十分狼狈的滚地了……是滚地了!简直是人生耻辱,她以后一定要报复回去。
叶昙恨恨的整理衣服,她的右手暂时不能动,只能左手勉勉强强摸索了一遍。
正正衣襟,理理腰带,脖子上的吊坠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漏了出来。
然后,旭凤的动作停下来了。他死死盯着那块龙型吊坠,看着那条红线。
叔父说他未化形时就喜欢在红线堆里打转,他当然认得红线的样式。
是谁?她脖子上的红线是谁的?
气氛一时间僵持起来。
叶昙不知他此刻又发什么疯,也懒得理他了。
忽然间狂风大作,吹得众人连退几步,急忙用手挡住眼睛。风平息下来,水神和风神赫然出现。
众人即刻躬身行礼,“参见二位神上。”
临秀已顾不得许多,她立即跑向对峙的二人,看见叶昙坐在法阵里,而旭凤站在对面,身上围绕着火系灵力还没有消散。
叶昙看见她来了,委屈立刻涌上眼睛,她隔着法阵对风神说,“娘……他打伤了我,还想要杀我。”
就让她好好教教旭凤,什么叫做——人证物证皆在,证据确凿,无可辩驳。
临秀看着叶昙,她坐在法阵里很安全,但是头发乱了,衣服乱了,右手的袖子也被烧坏了。
看来是这一截袖子,启动了防御法阵。
她心疼的安慰道,“你别怕,娘来了。娘不会让任何人都伤害你的。”
继而怒视旭凤,“火神殿下!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你也想灭口吗?”
洛霖看到是旭凤伤了她,心里涌起一阵不平。
“火神殿下你身为战神,非但不以身作则,反而枉顾律法、知法犯法,实在让人寒心!”
他们到得晚,只看到叶昙被迫呆在防御法阵里,并且身负有伤。
但其实就连早他们一步看热闹的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以水神的影响力,还是相信他话的人比较多。
“水神神上,我等早一步赶到,也只看见火神殿下向此法阵不断释放法术。”
临秀赶紧收了法阵,她将叶昙揽在怀里。
“要不是娘给你穿了这件衣裳,你如何能够抵挡得住火神的红莲业火?”
对不起,是她修行怠惰了。那只鸟比她小,她都打不过,真是没面子。
叶昙羞愧的低下头,却被临秀误认为是受了委屈,不敢声张。
旭凤见势不妙,连忙解释道,“二位神上,听旭凤一言。事情不是二位想的那样,我没有用武力欺负她。还有,”他顿了顿,“为何司乐称风神神上为娘亲?”
殿下这话问得真好,他们这些围观看戏的也想知道,只是一个个胆子太小了不敢问呢。
水神清清嗓子,“我已将她的仙籍迁入洛湘府,记在临秀的名下,从此之后,她就是我洛湘府之女。临秀得她一声娘亲相称,何奇之有。”
哇!周围立刻爆开一阵议论。
叶昙也傻了。
临秀见她呆呆看着自己,不禁笑道,“从此之后,我就是你真正的‘娘亲’了。”
她又呆呆的看着她师父。
洛霖亦笑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叫了我一万五千年师父,以后要改口称我为‘爹爹’了”
天……天上的馅饼掉到她头上了,她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洛霖鼓励的看着她。
她摇摇头瞬间回神,郑重叫了一声,“爹爹。”
又对着临秀甜甜叫了声,“娘亲!”
旭凤看着这亲人相认的情景,脑袋也有点转不过弯来。
叶昙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水神风神的孩子?
又是一阵急风吹来,润玉化为人形赶了过来。
他来得晚,只看见周围的人不停议论什么长女,而旭凤呆站在对面,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又看向叶昙,发现她正和水神和风神抱在一起相亲相爱……实在不像是邝露所说的‘情况十分危险’。
难道是他来晚了?
润玉走到叶昙面前,想问问她发生了什么,却看见她的衣袖被烧毁了,露在外面的肌肤被火灼伤,血肉模糊。
叶昙看他的视线落在手上伤处,不好意思将手往后背缩了缩。
临秀看出她的窘迫,化出一条白纱,盖在叶昙伤处。
“我来晚了,你没事吧?”
润玉和他们站在一起,询问叶昙的伤势。
叶昙摸摸手臂,“我没大事,就是我的手指头……动不了了。”
润玉赶紧查看她的伤口,发现是红莲业火所灼。
他走到旭凤面前,“旭凤,小昙为你业火所伤。不管发生了什么,你先把业火取出来,等她治好了伤再行商量。”
旭凤一言不发走近,出手起了一个法式,叶昙便感觉缠绕在手臂上的烧灼感慢慢消散了。
火系灵力一点一点回到旭凤手里,化作一朵跳跃的火焰,再回到他身体里。
叶昙又感觉手指头……能动了。
润玉和她解释,“红莲业火会留在伤处,吸收伤口的灵力,使伤口久久不能愈合,拖长治疗的时间。现在拔除了,上药才会好得快。”
临秀着急回洛湘府给叶昙上药,她对几人说,“我们先回去,有什么事等我给她上了药再说。”
见此情形,旭凤想起杜佳,“她暂时不能走,杜佳的事情还没有解决的。”
洛霖向他一拱手。
“火神殿下,小昙现在是我洛湘府、我洛霖的女儿。你如果有什么案件,烦请你带天帝陛下的文书再来拜访。”
又对临秀说,“我们走吧。”
几人渐行渐远,留旭凤在这里慢慢消化刚才发生的事。
围观的人见当事人走了,纷纷议论起来。
“没想到水神神上竟然把司乐仙子收为女儿,风神神上也十分喜欢她,她真是攀上枝头了。”
“我看呐,他们早就认识的,只不过一直瞒着我们这些人。你没看见刚才司乐仙子叫‘娘亲’叫的那么自然,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够习惯的?”
“对对对,天界的仙子数不胜数,水神神上怎么会无缘无故看上她?”
“你们不知道,我有小道消息。据说二位神上回到天界就是来找人的,看来找的就是司乐仙子呐。”
“我看是水神神上有了女儿不想公诸于众,才偷偷养着她不让她到天界来。没想到她一夜飞升,这才赶着回来认亲。”
忽然有一个人高呼,“诶,你们都没注意到夜神殿下吗?”
“哦,就是就是。司乐仙子既然成了水神神上的女儿,那么和夜神殿下有婚约的不就是她?”
“哎呀,当初天后娘娘将她指派到璇玑宫,没想到阴差阳错,歪打正着!”
“这可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哈哈,当然了。只是此‘月’非彼月,乃是司乐仙子的‘乐’。”
…
旭凤的脑袋渐渐冰封,叶昙是要成为他的大嫂了?!
这怎么可能?兹事体大,他要回去禀告父帝!
洛湘府。
临秀在给叶昙上药,“怎么样,还疼吗?”
她看着叶昙的手,心疼的给她吹吹。
“娘从没见你受这么重的伤,你为何与火神起了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