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01飞升天界、初见润玉(1 / 2)

轰隆轰隆,晴日霹雳——

天上出现了数道雷电,历久不散,盘旋在国师府上空。

国师府内。

一人坐于上座,着素缎纹衣,神情悠然;一人立于堂下,穿宫廷官服,汗湿满襟。

“郭总管,”上座者徐徐饮完一杯茶,轻描淡写的开口,“您站此许久。我这地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还请速离去罢。”

郭总管垂着头,不敢直视此人样貌,又察觉上座者语气不耐,急忙回道。“回禀国师。国师已数月不曾进宫面圣,圣上担心您的安危,命老奴前来探视。”

“担心我的安危?禁卫军早围着我这小府数日,我看是王上怕我偷偷溜走吧。”

一滴大汗顺着发髻留下额角,融入发带。

“国师误会了。圣上……对国师并无恶意。想必是某些小道消息传到了国师耳中,您才生疑吧。”

上座人长叹一声,“如郭总管所言。不过现在事情如何,我已不再计较了”

郭总管见她松了口,顺势说道,“不如国师随老奴进宫,和王上详谈?”

上座人嘴边一笑,更笑出声来。“郭总管是看着王上长大的,我亦是。王上他们在想什么,我比你更清楚。左右是他不肯给我宝珠,想强行将我留在此处罢了。”

话一出,郭总管已扑通一声跪地。“国师……慎言。老奴只是……只是……”

“够了。”上座人手扶额头,已闭上双眼,不欲见他。

“我为陈国做得够多的了,本想着能好聚好散,现在看来怕是不行了。”她忽然站起身来,指着天上的雷云,“我若再在此地,怕是老天爷都不肯了呢。”

说罢,一道雷电击在路旁的树上,劈下半截树枝,燃起半边火光。

见此景,郭总管迅速起身,朝着上座女子一拜。“老奴晓得了,老奴马上面圣,为国师求取宝珠。”说罢仓皇离去。

“叶昙在此恭候。”

听见女子自报姓名,郭总管走得更急了,竟跑了起来,仿佛身后跟着洪水猛兽,走得慢一点便会被吃进腹中一点不剩。

大门开了,旋即紧紧关上。

叶昙看着天上的雷云,眉头蹙起,算着时间已经不多。她必须尽快在雷劫下来之前离开,不然城中百姓如何能够承受得起这八十一道天雷。思及于此,她手上起了法式,就要移至王宫。

墙外传来了郭总管的声音,“国师,老奴已取了宝珠,请国师过目。”

语毕,只见一方盒被抛入府内花园。

叶昙弯腰拾起方盒,打开一看,果真是琉璃宝珠。

时值仲春,园内百花盛开,满园春色撩人眼乱,此美景却不如这琉璃宝珠光华万丈。不愧是陈国的绝宝,隔了500年,终于到她手里了。

“我已收到,劳烦郭总管回禀王上,叶昙感激不尽。”

此时墙外已没了声响。

罢了,不过是一场过客。既得宝珠,也该回去了。她心里想着,父亲见到此珠,定然欣喜,那个未曾见过的母亲也定会回心转意,她们一家终于可以团聚了。

叶昙小心地将宝珠收入绣有白龙纹的锦囊。

这个锦囊是她为了纪念鲤儿专门找绣娘绣的。找一个敢为她绣龙纹的绣娘可不容易,还是她出了大价钱,那绣娘才敢偷偷摸摸的绣出成品。据说完工之后,他们一大家子就搬走了,再也找不到踪迹。叶昙还后悔没让她多绣几个出来,这样的人太少了。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叶昙前脚刚出府门,雷劫接踵而至。雷云盘旋许久,终于找到了应劫之人,便一发不可收拾。叶昙运起灵力,风盾水盾层层覆盖,欲挡雷劫。

第一道雷击中了最外层的水盾,水盾消散无踪。叶昙一惊,怎么这次的雷劫这么厉害,一击即散水盾。雷劫可没想这么多,一道道来,一道道攻。没多久,第一批祭起的盾就被全部打散。来不及多想,为了保住这条命,她只能运起所有的灵力,咬牙拼命抵挡。

第八十道雷劫过去,叶昙已透支所有灵力,只能俯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一丝力气,哪怕只是动一下手指头。看着这最后一道雷劫,她扯起苦笑,心里想的还是——功亏一篑。

她幼年承父亲养育,师父授业,娘亲教导,想着这次得到宝珠,她就能够寻得母亲与父亲团聚,师父与娘亲便能够放心她成人,结果还是差了这最后一步。她若是死了,他们会多么伤心难过,尤其是娘亲。想到她,叶昙欲挣扎起身,迎这最后一劫。就算真的要死,也要挺起腰杆,不让别人耻笑她软弱。

勉力起身,咽下一口残血,整理了仪容,死还是得体面的死。

眼前的雷劫越来越近,叶昙闭上了眼睛,风吹起她的衣发。一阵刺眼的光过后,此地已不见人影,只留下一片残破的绣着昙花的衣角。

升平五年二月十二日,国师受雷劫,飞升上界。帝大恸,拾国师衣物,建衣冠冢,扩建国师庙,令百姓日夜朝拜,三月乃安。——《陈国志183惠成帝》

天界,南天门。

丹朱正令仙侍给南天门的收卫派发红绳。

他是月下仙人,主管姻缘,最爱看才子佳人哀怨缠绵的话本,生平最希望能给他那俩个侄子找个喜欢的女子,一生一世结良缘。只叹如今,这二人近万岁竟然无一人顺利成婚,可愁坏了他这个保媒的。

大侄子润玉,真身应龙,血统优良,长相清俊,乃司夜之神,每日昼伏夜出,与众仙少有接触。又因为天帝太微和水神洛霖定下的儿女婚约……

说起这个水神洛霖也真是,虽说四千年前和风神成了亲,可这二人就好像没有成亲似的,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俩人面都难见一次,更不用说生个孩子出来了。孩子不出来,润玉的婚约就一直吊在那里不上不下。你说弄个孩子出来,男的结义,女的结亲,多么简单的事情啊,偏要弄得这么复杂,怪烦人心的。大侄子也是的,宁愿守着这个破婚约,不肯纳妃。

二侄子旭凤,真身凤凰,血统优良,长相没得说,六界第一美男。司火之神,兼任战神,整日外出打仗,不见个人影。身边各色美人环绕,但他就是看不上。幸好身边有表妹穗禾,一直陪在左右。估计以后她就是二侄媳妇了。

相比之下,大侄子的婚事没有着落,令他心急。可该到哪里找个女仙给他做媳妇?他是喜欢胖的瘦的,美的丑的,高的矮的?得改天逼问他。决定好了之后,他示意仙侍回姻缘府,天蚕快吐丝了,得做红线了。

一阵无名大风刮过,吹得众人眼睛都睁不开。这么大的风,莫不是风神仙上回来了?不对啊,她此时应该在南边布风,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这阵风真诡异,赶紧禀报上头。领队的吩咐一声,即有一人迅速出队,化为原形鹰鹫直奔九霄云殿。

随即又照来一束光,光中隐隐有人影浮现。光束须臾即散,留下一个人狼狈的瘫在地上。

乍一眼望过去应是个女子,此时发髻垮下,后脑压着一朵昙花,衣着凌乱,面容血污,竟分辨不出模样,但看样子应该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丹朱心下一松,正想看她是死是活。忽从南天门来了一队守卫,领队的正是火神麾下第一人燎原君。他神情严肃,发现宵小便会立时斩于刀下,是火神最为信任之人。

拜过丹朱之后,便令人抬起此人至九霄云殿,顺便请丹朱去九霄云殿作证词。丹朱本不想掺和此事,但拗不过燎原君,硬着狐狸皮过去了。

天界,九霄云殿。

天帝太微和天后荼姚坐于宝座之上,看着堂下的丹朱、燎原君和一个瘫躺的女子。太微问道:“发生了何事?”

燎原君回:“回禀陛下,小臣接到南天门守卫报告异动,便带人视察。到南天门,却不见异动,只见月下仙人和此女,遂一并带回。”

太微见了丹朱,看其只是周身凌乱了一些,并无伤害,便询问经过。

丹朱:“二哥,我也不知道啊。我在南天门发红线发得好好的,突然刮来一阵风,带来这个女子。我也很奇怪啊。”

…他真是做了一件蠢事,居然问丹朱发生了什么事。

天后一直在看着倒在地上的女子。她从未见过她的身型,不似是到天界找太微的旧情人,就是不知是否是来寻亲的了。荼姚斜眼看了一眼太微,把错都归到他身上就行了。

“陛下,天界许久未曾出现这样的异事,一定要查清楚的好。以免有人居心不良,祸乱了天界。”

太微和荼姚夫妻万年,当然知道她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不管这是谁,都要铲除。

他提声问道,“太巳何在?”

群臣中有一着青袍之人出列,“太巳在此。”

似是被他门的声音惊起,叶昙挣扎着坐起。一时间,殿上所有人都在注视着她,有的甚至开始小声议论。

看着周围或站或坐了一群人,叶昙惊起,狐疑开口问:“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是什么人?”

听其声音,是个年轻女子,不是旧情人。

荼姚问:“你又是何人?为何出现在这里?”

叶昙缓了口气,轻声说:“我名叶昙,是一株昙花。刚才我还在陈国,怎么转眼就到了这里?”

叶昙,陈国。

得到关键信息的太巳瞬间明了。他手上一转,出现了一个竹简。“回禀陛下,小臣已经知晓这女仙的身份。”

女仙!大殿一时议论纷纷,这是有人飞升天界了。

太微欣喜,问:“速速报来。”

太巳展开登仙录,念曰:“叶昙氏,真身细叶昙花,年一万八千岁,凡界陈国人氏。天元二十一万二千六百一十四年二月十二日,飞升天界。”

太微大喜。

已有千年未曾有人飞升,如今小小一株昙花竟然能够飞升天界,足以证明其能力卓群。但是她又是一株昙花,若是被花界知晓,必定会被她们接走。若是不允,花界和天界生了嫌隙,那就得不偿失了。

“叶昙,你从凡间飞升天界,可有何因缘?”如果她有强大的背景,说不定可以好好利用一下保住她。

叶昙从太巳的口中得知,她现在已经成仙了。

成仙了……师父和娘亲千叮呤万嘱咐,若是到了快要飞升时,一定要去找他们,他们会想方设法压制她的灵力,不让飞升,现在可如何是好?

听到太微问话,她只喏喏的答:“小人、并无甚大因缘,只是在陈国……凡界为黎民百姓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百姓心中感激,为小人建了庙宇,供香火参拜。小人得了些功德,这才得以飞升。”

没修为,没家世,没血统,简称三无人士,这样的人就算飞升天界,也是可有可无的边缘人士。

“那你可会开花?”

“小人是昙花。昙花白日不开花,只在子夜开花。”

叶昙的地位在太微心中一降再降,现在他觉得就算花界来人,他也不会在乎了。

太巳见状,作揖问:“陛下,那这位仙子该去到何处?”

“现在何处缺人?”

群臣不答。

——他们也不想收留这个大麻烦。

“丹朱,你不是常说你那里少了人吗?现在就把这女仙指派给你。”

丹朱连连摆手,“二哥,我那地方人已经满了,不用加人了。而且我的事情也不多,不用那么多人。”他才不要这么个大麻烦呢。

“栖灵苑呢?”

一人为难地答道,“陛下,我怕仙子去了,她叶子会被食草兽吃光。为了仙子着想,还是不要去我那儿的好。”

没有一个人愿意留下她——叶昙看出了众人的想法。

一片寂静之中,天后荼姚呵呵的笑了,“陛下,臣妾有个主意。这昙花不是子夜开花吗,润玉是司夜之神,可以派至璇玑宫做仙侍。”

太微得到台阶下,立马吩咐下去,“好,就让她去璇玑宫。此事,就这么决定了。”

“陛下圣明。”群臣告退。

这仙子初入天界,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发配至偏远的璇玑宫,看来以后都不会看到她。真是可惜,看她身段不错,应当是个美人,便宜夜神了。

叶昙看着这群人差不多走光了,只剩下那个太巳仙人。

“我这是……?”

“先起来吧,地面冰凉,你初初飞升,灵力应该用光了,切莫生病。我是太巳仙人,分管众仙职务。用凡界的话来说,是吏部的人。”

叶昙强自站起,拜了一拜,“多谢仙人。”

思及父亲与师父、娘亲,她问道,“我还能下去凡界见我的家人吗?”

太巳摇头:“一入天界,便与凡界再无任何瓜葛。未得天帝准许,不得擅自出入各天门。你在凡界的亲人,还是早点忘了。”

叶昙身体摇摇欲坠,仍是又拜,“谨遵仙人教导。”

太巳见她与自己女儿年纪相仿,不忍她与骨肉至亲分离,道:“你初入天界,应来我太巳府登记仙籍、领取令牌及衣物。你所去的璇玑宫,也不必太过担心。夜神他虽然性子疏离,但不犯错误便不会被惩,这可比好些地方强多了。”

“谢仙人教导,叶昙记住了。”

“跟着我走吧。”

就这样,‘今天新飞升了一个女仙,但是没什么背景,便被发配到夜神的璇玑宫’这个消息,传遍了天界。

天帝仍然向花界封锁了这个消息。昙花虽小,既然飞升的是天界,也应归他管辖。

叶昙到了太巳府,领了令牌及衣物。但一身血污狼藉未净,太巳便让邝露带她梳洗。

她见着邝露,十分投缘。因为以前未修成人形时,她叶子上就经常会有些露珠,颗颗晶莹剔透,逗她喜欢。如今见了这露珠化成的人形,更喜欢了。

邝露已有万年不见鲜花,初见这昙花仙子也很新鲜。见她身上血污,连忙带着她去后院梳洗。因怕她一人害怕,便在门外守着,和她说话。

“叶昙你真幸运,能够去璇玑宫。我求了父亲好久,他都不肯我去呢。”

叶昙脱了外衣,手上显出了锦囊,还好这个没有弄坏。

一听到邝露的话,她有些吃惊,“我还以为夜神人缘不好,大家都不喜欢他呢,于是把我这个麻烦丢给他了。”

邝露瞬间否认,认真的解释:“没有的事。夜神进退有据,淡然有礼,是个谦谦君子。只是他昼伏夜出,与人鲜少交流,大家都不太了解他的品行。”

“我看你这么为他说话,又这么了解他,你是不是关注他很久了呀?”

“你别……别乱说,”隔着一扇门,邝露脸蛋通红,她借口遁离,“我去给你拿些点心,你等着。”

调戏了小美人的叶昙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身上没剩多少灵力,只能一点点养回来。她才不想成仙呢,还以为师父不让她成仙是不想她离得太远,现在看来成仙也没甚好处。谁说的逍遥神仙,她立马回去打他个大嘴巴。没见着她成了仙还要给别人当侍女!

想当初在凡间她当了500年国师,每□□来伸手饭来张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日子过得极其滋润。

现在倒好,还要去伺候别人,伺候不好还会被打被骂?!这倒退了何止一星半点,简直是云泥之别。气死她这朵花了,她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穿好衣服后,照着镜子里的自己,叶昙臭美地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美了……磨蹭了一会儿,把昙花仔细的别在脑后,出去面对现实了。

推开门环顾左右,邝露还没有回来。说真的,灵力没了,肚子也饿了。早点回来啊,小露珠。算起来我可比你大呢,这么叫也没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