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他是天帝和仙侍偷偷生下的孩子,想来没少被天后欺压,这才练就了一身厚脸皮工夫。换做以前她还真拿这样的人没辙,但是她现在知道了他喜欢这小姑娘。而且她也猜得到,小姑娘绝对不会告诉他有关她的来历。
心里顿时信心满满,她起身背着手踱步到润玉身前,笑着摸着自己的胸口,“我知道她的一个秘密,你有兴趣知道吗?”
她盯着润玉的脸,发现他一听到小姑娘的事情,立刻就变了脸色。这才像个正常男人,刚才那样她还以为在喷一个柱子呢。
润玉正色道,“你想做什么?”
她伸手张开一个隔音结界。
“没什么呀,我这么喜欢她,当然是关心关心她的未婚夫呗。”
她忽然靠近润玉在他耳边悄悄地说,“她接近你是别有目的。不然你好好想想,你除了夜神这个名头外什么都没有,虽然脸长得不错,但不至于让她抛弃洛湘府的荣华富贵嫁给你呢。这只能说明,她看上的不是你这个人,而是别的东西。你说我的话,是否有道理?”
这话实在太迷惑人心了。
她的话有一定道理,他认识叶儿不过这几个月,凭这点时间就让一个女子死心塌地嫁给他,想来是有些勉强了。
就算他们幼年相识,但也隔了一万四千年。这么久的时间,她就算从那个时候开始喜欢“鲤儿”,也与“润玉”没有关系。在她心里这始终是两个人,是他无意中成了“鲤儿”。
“继续说。”
他平静地回答,不如就让陶宁告诉他,为什么叶儿会这样喜欢他吧。
这么平静吗?
‘叶昙’狐疑地看着他,听见自己喜欢的女子带着别的目的接近他,正常一点的不会是生气愤怒然后悲伤失望吗,还有谁这样镇定的?
于是她接着说道,“这个身体,说起来也不是她的呢。”
她转了个圈,带起裙摆在空中飞舞。
“你看到的一切,她的身体、她的容貌、她的修为,全都是别人赐予她的,那才是真正和她休戚相关的‘主人’。”
她微笑着,说出了叶昙隐藏万年之久的秘密。
“她不是什么昙花修炼而成的花仙,而是一个花灵!
“你应该不知道花灵是什么东西吧。十万年前在我那个时代,还有人专门饲养花灵给贵人享用,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人做这件事情了,因为培育的工夫实在太费力了。
“花灵依靠心头血修成人形,血里面含有的灵力越多,她就活得越久、长得越漂亮、修为越高深。听起来确确实实像是一条修炼的捷径,但是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便宜的好事。
“心头血一旦融入它们的身体,它们就只能靠这点血活着,主人就算想再赐血给它们,它们也不能受用了。一旦这点血耗尽了,它们只能向更高血脉的人求血。人人修行不易,何况是要他们的心头血。你说谁会为了一介花灵,轻易给出自己的心头血呢?它们当然只能慢慢地、一个接一个地等死了。
“她现在已经一万八千岁了,你说心头血还能让她活多久?她如果不想死,就只能去找到比她血统更高贵的人。但是,偏偏她的主人是一条腾蛇,腾蛇是万蛇之主,再往上就只有龙了。六界之中有名有姓的龙唯有两条,一个是你,另一个就是你的父帝。天帝她接近不了,正好你落了单,才陷入她的漩涡不能自拔。
“为了得到你的心头血,她伪装成水神之女,诱你签下婚书,发下天道之誓。等和你成了婚,她就能理所当然地问你要心头血了。你说,这一招高不高明……”
润玉听完她的话,忽然笑出声来。
原来如此,这样子很多事情就能想通了。
她口口声声说她在蛇山长大,登仙录上却记载着她是凡界陈国人氏,因为她根本不是正常化形,登仙录分辨不出她的出身。
她的父亲不是蛇仙,而是一条隐居的腾蛇。他是一个大人物,所以不愿让别人知道有一个这样的‘女儿’。而她也没有母亲,那些话不是她杜撰出来的,就是有人故意骗她。
她能够化出蛇瞳是因为赐她血的主人是腾蛇,她天生就有这个能力指挥蛇群。
“我感谢你告诉了我这个秘密,这番话解开了我心中许多疑虑。”润玉笑道,“至于其余的,我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什么?!
‘叶昙’错愕地问,“我将事情说的这么明白了,你还相信她吗?”
他认认真真地回答她不怀好意的相告。
“如果她真的只是为了我的心头血而故意接近我,只要说几句甜言蜜语,哄得我给她就行了,她完全可以离开天界永无后顾之忧,何必当什么水神之女、琼华公主,卷进天界的权利斗争,不仅在天界担惊受怕,更以身犯险来这魔界。
“我在从小在天界长大,看遍众生百态,谁对我说真话,谁对我假话,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她说她喜欢我、愿意嫁给我,这是真的;
“她说以后想和我一起在早晨醒来、一起在晚上入睡,这也是真的;
“她说我总是嫌弃胸口的伤疤难看,就用真身的花瓣给我遮挡,这还是真的。
“就算她真的受了血脉的吸引来到我身边,我也绝不会放她走,她此生注定了是我的妻子、我孩子的母亲。只要她开口,削骨、剜肉、抽筋、放血,我什么都愿意为她做。
“若是她担心心头血的事情,我回去之后就去找同生契,将我的天数寿命和她的连接起来,从此她就再也不用担心,如果我不给她心头血她就只能等死了。
“这些,你可听明白了?”
‘叶昙’久久没有话说,她真的无话可说了。
本以为她的那些话,可以击溃这个深陷情网不可自拔的人。没想到他如此聪慧,能从这些话中找出他一直关心的问题,怼得她哑口无言。
“……你这话说的,我倒成了棒打鸳鸯之人了。没劲儿,你们继续站着吧。”
遇到一个比她嘴上功夫更厉害的人,遁了遁了,反正也得不到便宜,气也出了火也发了,找个地方眯一下吧。
她一走,隔音结界瞬间解除。
旭凤看‘叶昙’忽然张开了结界,和润玉说着悄悄话,神情似有癫狂又带有哀伤,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便趁她走了赶紧问刚才他们说了什么。
润玉淡定地回答,“没什么,就是一些挑拨离间的话。幸好你没有听见,不然要是你想多了,倒中了她的计。”
嗯嗯,大哥真厉害,那女魔头这般挑衅也能不动神色。
此时,从角落里传来一个声音,“姑爷爷,姑二爷,你们没事吧?”
会这样称呼他们的,只有犬妖五兄弟了。
旭凤左看右看,在回廊的转角处看见了他们,指挥着他们过来。
“带了吃的吗?我们被绑了这么久,还没吃过东西的。”
戌一拿出一个布袋子,看着四下无人,惦着脚尖悄悄溜了过来。
“姑二爷,小的正是给你们送东西来吃的。鎏英公主吩咐了,要我们好好照顾你们。”
鎏英看起来大大咧咧,想的还挺周全的。
“你快拿过来,什么吃的都行,我差点饿死了。”
润玉忍不住笑道,“这话从非竹实不食,非醴泉不饮的你口中说出,滋味甚是微妙。”
看着自家大哥的揶揄,旭凤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那边的几个,都过来给我们喂东西。”
躲躲藏藏的其余四兄弟看着没人看管他们,大着胆子走到他们身边。
“姑爷爷,你们怎么被绑在这里了?姑奶奶又是怎么回事,她竟然不认识我们了,还嫌我们身上味道重,要我们离她远一点。”
正好他们都在这里,润玉开口问道,“昨日我们走了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一五一十地说给我听。”
戌一回答说道,“昨天姑爷爷走了之后,姑奶奶在偏厅里发了好大的脾气,把东西能摔的都摔了、能砸的都砸了,小的们去劝她,她还要我们滚远点。小的只能在墙角里等着姑奶奶消了气,才敢去看看她。但是就那么点工夫,姑奶奶就不见人影了。”
“是啊是啊,”戌二接着说,“后来从我们身后传来好大一声爆炸声,姑奶奶就从墙里打出个洞出来了。”
所以说,叶儿在偏厅里找到了密道,发现了被困在密室里的陶宁。
陶宁占据了叶儿的身体,然后借着这个机会从密室里逃了出来。
“那个洞口在哪里?”
戌一摸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在偏厅后面,但是后来焱城王吩咐人将洞口填住又派人守在那里,我们进不去。”
这样说来,焱城王不可能不知道陶宁是从那个地方出来。
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好像什么事都不知情,只让下人补好洞口驻守在那里……他这是在掩盖什么?
旭凤吃完点心,对润玉说,“大哥,昨晚上云萝来找我,她自称是叶昙的下属,问我有没有叶昙的消息,还要我们安排她们见面。”
润玉冷面拒绝。
“我们都这样了,怎么让她们见面?既然她说是叶儿的手下,也拿点本事出来给我们瞧瞧。”
他转头吩咐五兄弟,“你们去找她,要她打听一些前任女魔尊陶宁的消息,重点是陶宁和焱城王的关系如何,越详细越好。”
“晓得了。”
他们领命而去。
润玉又问旭凤道,“你在忘川河边驻守多年,可否听过魔界的将领提起过陶宁?”
他低头沉思片刻,摇头否认了。
“我没听说她,只在史书上看过她是前魔尊,真身是赤睛魔蟒。大哥,她都消失了十万年,也不知道是生是死,我们早就当她已经死了,谁没事提她作甚?”
没错,就是这样了,润玉忽然想通了一点。
她不在的这些日子,有人故意抹去了她的存在,一做就是十万年。
除了那些跟着陶宁上战场的老将,魔界再也没有人会提起她、想起她,这就直接导致了他们这些人对她十分陌生。
是不是焱城王呢?
不妨大胆假设一下是他做了这一切。
十万年前,他是魔尊陶宁的亲侄子,跟着陶宁上战场、攻天界。但是出于某些原因,他眼里再也容不下这个姑姑,于是趁着她不备,用了一些法子将她锁在了密室里,再装出她无故失踪的假象蒙骗众人。因为他是陶宁的亲人,自然不会有人怀疑他,群龙无首之下他被推上了魔尊之位。
如果他一开始包藏祸心、意图染指魔尊之位,故意以亲人的身份接近陶宁,陶宁必然不会对他设防,反而会很开心有家人的帮助,对他多加提点,甚至一不留神也会说出她身上有什么弱点,正好被焱城王抓在手里,这才有了这场浩劫。
他上位之后,想尽一切办法将认识陶宁的人磨死在了前线,这样就能保证这些魔将不会回头问他,有没有陶宁的消息。慢慢地这样过了十万年,只要再等一会儿,陶宁就真的死在了密室里,从此烟消云散了。
好像能够说得通,没有太大的错误。但是这还是他的猜想,没有任何真凭实据。
就算如他所想,一切真的是焱城王所为,陶宁也不会相信他的这些话。
一个是亲侄子,一个是死对头,相信谁不言而喻。
所以说,没有确切的证据,他不能贸然行动。
“大哥,”旭凤见他又低头不语,无聊地问道,“你说叶昙是怎么想的,先是这犬妖兄弟,再是那花魁云萝,她难不成真的想带他们回天界吗?”
“如果他们真的有本事,值得我们带回天界,又有何不可呢?”他笑着说,“别忘了,你刚才吃的点心还是他们带过来的,不然你就只能一直饿肚子了。”
唉,养几个小弟就养吧,洛湘府又不是养不起。
犬妖能看门护院,忠于主人不变心,还能当狗腿子使唤,说得他都有点动心了。
“犬妖兄弟我勉强还能接受,但是那云萝……带着有什么用?”旭凤揶揄道,“她那时可是想从你这里偷人的,你能忍受身边有这一个虎视眈眈的人?”
哼,云萝他现在根本不放在眼里,等他们回去之后马上筹备婚事,云萝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违了上神之誓。
润玉冷笑。
“回天界之后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反正我璇玑宫是不会欢迎她的。倒是你,要是她看到了栖梧宫这么富丽堂皇,萌生了当你侧妃侍妾的念头,你想好了对策吗?穗禾闹到母神那里,最终吃亏的可是你呀。”
这大哥,一旦牵扯到叶昙真是半步都不愿退,还把他也扯进来了。
他赔笑说道,“呵呵呵呵,我说说而已,你不用当真的。我怎么可能让她进南天门呢,我第一个反对!你就放心吧。”
反正与他无关,还是少管点事,还能得个清净。
另一边,‘叶昙’回了房间躺在床上,怎么也想不起来昨晚上她调戏完了润玉,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真是奇怪,为何会这样?让她好好梳理一下。
昨晚她笑润玉是条万年小处龙,然后润玉生气了,狠狠地推开她站到床边。她无聊地玩着手镯……
然后呢,然后怎么了,好像忽然就断片了。再就是早上她醒来,看见润玉和她睡在一起。
不对,这里不对。
昨晚上他明明义正辞严地拒绝了她的邀请,怎么会反口和她睡在一起。
润玉不是和小姑娘感情很好吗,就算这副身体是小姑娘的,但是现在是她陶宁为主导,润玉有多喜欢小姑娘,应该就有多恨她,绝对不会上她的床。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昨晚上小姑娘出来了。润玉看出来是她,所以才愿意睡在这张床上。
肯定是这样了,她兀自点头。
那么说,是这套手镯让她昏过去,再把小姑娘放出来了?
这手镯是什么来历,竟有这么大的本事。
她小心地查看青白双镯,想起她昨晚上正是不慎敲了一下,才迷迷糊糊不省人事,于是立刻撕下床单将镯子分别缠得严严实实的,才暂时放下心来。
真是奇怪,小姑娘有这样厉害的法宝,为什么还能让她上了身?
赤焰说她是水神和风神的女儿,但是水神再厉害也炼不出这样的法宝,这材质倒像是上清天玄灵斗姆元君所制,难不成他们有什么关系,才让这小姑娘得了便宜。
以后还是小心为上,再有一次这样的机会,润玉就不会错过了。
忽然房门被敲响,“殿下,焱城王请您到书房一叙。”
“知道了。”她懒洋洋地回答,“马上就去了。”
赤焱这个时候还找她作甚,不是当了十万年魔尊了吗,魔界的事还没理清吗?有什么事还需要来请示她。
到了书房,她看见赤焱正在和几个裁缝在商量些什么。
这个时候找什么裁缝,她这一身不是挺好的吗。
“姑姑,”焱城王听到魔侍通报她来了,立即让裁缝围到她身边来。
“这是魔界最好的裁缝,他们会为姑姑赶制魔尊的正装。我选好了吉日,就在下个月初一,那几天新衣能赶出来,姑姑刚好可以穿在禅让大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