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熏香之谜、抄家之计(1 / 2)

又厮混了一会之后,叶昙还是强行挣脱了温柔乡,换上原来的那套衣服,和润玉一起走出四余阁,到七政殿里商量正事。

“怎么样,这嫡长子的身份还适应吗?”

润玉无奈一笑,“和从前并无太大区别,也就是吃的穿的用的好了些而已。”

“好了些?”叶昙忍不住反驳道,“你看中午那顿饭,比以前就只是好了些吗?”

他是默默无名的夜神时,他捞着水神之女之后,到现在恢复了嫡长子身份,这一步步的变化叶昙可是看在眼里的。

“若你的吃穿用度只是比以前好了一点,那我可要传太巳仙人到慎刑司,严加审问他才是。他身为百官之首,漠视天帝嫡长子,轻待一应用度,

渎职至此可不能轻饶呢。”

“又开始顽皮了。”润玉覆上她的手握紧了些,“好好好,我对现在的用度非常满意,法神殿下满意了?”

叶昙哼哼答道,“就该这样嘛。今时不同往日了,不必惯着那些不识时务的东西。”

“遵命。”

她提起了另一件事,“我说,要是杜宏到你这里任职,你收还是不收?”

“杜宏?”润玉想了一会儿回答,“杜佳的哥哥,鸟族分族长的长子?”

“对啊,我上午的时候遇见他了,他说他可能去省经阁任职。我看他那个身份去省经阁实在委屈了些,要是他来找你,你愿不愿意收?”

润玉犹豫道,“我还没有鸟族下属,也不知他的秉性如何,为何要来我这里当差,更得叶儿你亲自游说。”

“什么游说不游说,我就是随口一提,你要是不喜欢或者不愿意收鸟族的人,随便找个理由推了就是,不用太在意我。”

“那叶儿怎么忽然谈起他,就因为上午偶然见了他一面吗?”

叶昙摸摸下巴,招了润玉靠近点才说道,“我怀疑他对邝露有意思。”

“邝露?”润玉趁机离她坐近了些,“可我从未听邝露提起此人,真的半个字都没有。”

“我之前也是无意中瞄到了他看邝露的眼神,像极了一见钟情的模样,所以上午我故意说了几句有关邝露的话,结果你猜怎么着?”

润玉笑着回问道,“怎么着?”

叶昙八卦地贼笑了,“他说他听明白我的话了,还对着我拱手以表敬意。我看我的怀疑指不定能中八成。”

“所以娘子就想用邝露的名义拉拢杜宏?”

“也算不上拉拢吧。”

她十分正经地说道,“物尽其用最好不过。你看他在鸟族的身份也不低,将来一定会子承父业当上分族长。再加上听我们话的杜佳,若邝露也同

意嫁给他,那他就再也飞不出我们的手掌心了。我觉得还不错,你看呢?”

“说得是挺好的,就是不知邝露是何心意。若是她不愿意的话,岂不是会坏了娘子的计划。”

“就算邝露不愿意,我们还有别的人,结果也是一样的,就看你想不想留他做事?”

润玉思忖道,“其实杜宏也是个不错的人选。我虽未曾和他深交,但是也见过他几面,他确实和杜佳脾性大不相同,颇有长兄长子风范,想来是

为杜佳收拾了不少烂摊子。”

“哈哈,你还说杜佳的坏话,她知道了一定气疯。”

“事实如此,容不得她狡辩。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叶昙加把劲儿说道,“那杜宏看起来文质彬彬,倒是和你有几分相似,说不定你们会聊得来。而且他是作为未来的分族长培养起来的,处理公务

应该会更得心应手一些,比起只能给你跑腿干活的戌三戌四,好了不止一星半点,我看他们有时候连璇玑宫的事都解决不了呢。”

“娘子说得在理,为夫暂时找不到推脱的借口。”

“先别应了我。杜宏他可能这几天会来拜访你,到时候你见了他的面再好好计较,要是真的不行就算了,不必勉强自己来迎合我。”

润玉笑道,“多谢娘子体贴为夫。”

“应该的。我们现在能用的人不多,慢慢来吧。”

说完了这件事,叶昙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问道,“我进来就发现这里好香啊,是薰了什么香料吗?”

润玉指了指角落里的银香炉,“是的,太巳仙人前几日送来了些,我今日才用在七政殿。怎么,娘子喜欢这个香味吗?”

“这个香味,给我一种很迷醉的感觉,不太适合七政殿吧。”

叶昙把那个小香炉抱了过来,扇一缕风细细闻,但是初初闻着只觉得甘香绵长、回味无穷。

“七政殿是你处理公务的地方,还是不要薰这个香吧。我怕你闻久了,脑袋都要糊涂了。”

“好,我这就让他们撤掉。”末了他又补充一句,“再也不熏香了。”

她总觉得这熏香有点问题,但是具体怎么说她也不明白,大概因为同是花草,她出于本能的抗拒?

越想越觉得不舒服,叶昙干脆打开七政殿里所有的窗户,净通所有的空气,才稍微好了些。

“我也不知怎么,就是不喜欢。”

难道是这熏香真的有问题吗?她看着袅袅升起的烟雾入了神。

润玉迅速将香炉拿出七政殿,再将其熄灭放在门口,回头安慰道,“既然不喜欢,那就不要了。一块香料而已,我也不常用。”

“不行,”叶昙思索道,“我还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娘之前也喜欢在衣服上熏香,但是我从没有这种抵触的感觉。你知道这是什么香料吗

?”

“是太巳仙人送来的东西,好像有张名录,不如我让他们找出来查查?”

“也好。”

于是戌三和戌四就在库房里到处找了起来。

叶昙给了跟在身后的润玉一个眼神,大意就是“你看我说的没错吧”,润玉只能苦笑。

他们在忙着,叶昙也随处翻翻看看。

库房里放的大多是些布料、文房、竹简、木箱之类的,她顺手打开一个十分打眼的木盒,发现里面赫然放着一枚玉戒。

玉戒色泽清雅,玲珑剔透,肉质细腻,油性极佳。

比起她自己在地摊上淘到的碎玉环,和散尽家财送给润玉的玉簪,简直不是一个品级的。果然这人档次上去了,看到的东西也大不一样了。

“叶儿,你在看什么?”

润玉见她好似拿着一个东西不住打量着,便开口问道。

“好东西。”

叶昙头也不回地回答,愈看愈喜欢就把玉戒戴在右手食指上,戒圈不松不紧刚刚好,简直就是为她准备的。

“我想要这个,你给我吧。”

她献宝似的将右手在润玉眼前晃了一圈,“我身上也该有件象征身份的玩意儿了。”

“一个玉戒而已,不必特意问我要,你想要什么都可以直接拿走。”

叶昙挑了挑眉毛,润玉又在她耳边悄声说道,“为夫这个人都是娘子的,一个玉戒又算得了什么呢?”

“贫嘴。”

她笑骂道,余光瞥见戌三戌四还在架子上忙活着找东西,便勾住润玉的脖子,送上了一个香吻。

“不能亏待了夫君,还是一物换一物吧。”

“一个吻是不是有点少,这个玉戒看起来也不便宜呀。”

“嫌少?那我不要了,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别别别,”润玉抓住她的手,“娘子都戴上了,哪有取下来的道理?没办法,为夫只能吃点亏,白送给娘子了。”

叶昙得了便宜恭维道,“夫君真是大人大量。”

“小小玉戒便能哄娘子开心,实是物超所值。”

他们在这里腻歪,那边找东西的戌三终于拿着一份名录大喊道,“我找到了!”

叶昙拿到那份名簿往下一翻,看见是有块香料,其命为明德馨,用料为沉香、麝香、龙脑香,都是些寻常香料,效果都是醒脑提神。

这就很奇怪了,醒脑提神怎么会让她有种迷醉的感觉?不是有人故意调换,就是有人登记错误。

“我看到了。”

叶昙批评戌三戌四道,“你们也是,库房都乱成这样子了,也不知道要分门别类收拾。找一份名录,都要我们等这么长时间。”

“是小人疏忽了,请殿下和公主责罚。”

润玉揽住叶昙的肩膀,带她向外面走,偏头吩咐他们道,“听见话了?赶紧把库房收拾好,还会有很多东西送到璇玑宫来,到时候别又手忙脚乱

了。”

“是。”

两兄弟互相哀嚎一声。

“娘子,时间还早,晚些再回去吧。”

“还早?”叶昙看着日暮西垂道,“这个时候,我该回洛湘府了。”

“怎么会?娘子分明只呆了两个时辰,怎么就傍晚了?!”

叶昙哼哼道,“还不是你把我拖上床,白白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润玉一滞,“其实,也不算浪费。”

“一边去。”

二人经过水榭的时候,叶昙顺手摘了一朵雪晶花。

看着这雪晶花,她就想到润玉在绛雪仙子那里吃的苦头,忍不住笑道,“夜神殿下今后若是见了绛雪仙子,最好记得要绕路走,不然免不了又被

她嘲弄一番。”

“不怕,”润玉从容道,“为夫脸皮厚,绛雪仙子定会自惭形秽。”

“我还第一次看到以脸皮厚为荣的。”

“没办法,绛雪仙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脸皮厚的人,为夫即是此间翘楚。”

咦,说不过说不过。

叶昙说了个小谎,她没有回洛湘府,而是去了天牢一趟。

她把香炉交给主簿,让他点燃香料放到牢房通风口,务必使每个囚犯都能闻得到。若是有人说什么奇怪的话,再将原话上报给她。

这是叶昙想出来的歪主意。

一来她不知道给去找谁问清楚,二是若她到处问该找怎样的人,一定会打草惊蛇,徒然引起别人怀疑。

天牢里就不同了,这里全是她的人,且囚犯们人才辈出,说不定有识货的愿意告诉她。

没过多久一刻钟不到,她还在无聊地数着雪晶花花瓣之时,主簿就急匆匆地赶到明镜厅。

“启禀法神殿下,有个犯人说这香料有问题,还说您是想把他们不声不响地全都杀掉。”

叶昙正色道,“带上来,我要亲自审问。”

“是。”

主簿带着一个骂骂咧咧的囚犯上来,不待叶昙开口询问他就说道,“要杀便杀,搞这么下作的事情做什么?亏你还是堂堂法神,这副不要脸的做

派也不知是学了谁的。”

“住嘴,法神殿下面前岂容你胡言乱语!”

主簿涨红了脸,仿佛被骂的那个人是他,而不是叶昙。

“好了,不要浪费时间。”

叶昙及时劝架道,“我看天牢里又臭又脏,才想要帮你们熏熏香。你怎么说我要杀掉你们呢?”

“呵,天牢还用得着熏香?!”他冷笑道,“再说,你自称是为了我们这些人好,又何必动用这么歹毒的香料!”

“歹毒?我歹毒?!”

她拍案而起,“这是陛下赐给我的香料珍贵无比,你竟然敢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是不是活腻了!”

“陛下?”他一下子愣住了,“天帝赐给你的?”

“怎么?不可以吗?”

他忽然笑出声来,还笑得弯下了腰,只差跪下捶地了。

“你到底年幼,不知朝政暗里有多汹涌。”

叶昙冷哼一声,“那你就知道,在这天牢里?”

“当然了,不然你以为我犯了什么罪,才会落的这般下场。”

她看向主簿,主簿解释道,“此犯名为苏合,三万四千年前下狱,罪名为……毒杀要臣。”

“毒杀要臣?就他?”

苏合笑够了,瘫在地上抬起眼皮说道,“怎么,不像吗?”

叶昙收回金色的瞳仁,笑了笑说道,“可你身上并无孽报,也就是说你没有杀过人。我实在不知,你为何会以这个罪名入狱,还呆了三万四千年

是不是我今日没有熏那香,你就不会再说多话了?”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尊贵的法神,何必与我们这些下贱的囚犯打交道。”

“既然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了,把他带回去。”

叶昙冷淡地吩咐道,“我还真不信,陛下给我的这点香料能害了我。把香炉还给我!”

“是!”

主簿让人取来了香炉,又端着香炉从苏合的面前慢慢走过。

苏合看着缕缕烟气从银制香炉中飞腾而起,又望向叶昙倔强不服气的表情,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了,一把从主簿手里抢过香炉砸在地上。

“说了这香会害死你,你怎么就是不听劝呢!”

一阵沉默之后,他泄气地说道,“这香料是不是名为明德馨,由沉香、麝香、龙脑香三种香料制成?”

“对。”

“它一直点燃在银香炉?”

“对。”

苏合闭上了眼睛,“这就是我入狱的原因了。”

他回忆着说道,“三万四千年前,我还是捻香司的一名制香师,每日为各府调制香料。有一日,天帝的一位近臣找到我,要我调一款能够静心读

书焚的香。我苦思半月,终于调好了这明德馨。但是一个月还不到,天兵天将便押我到牢里,说我故意谋害了那位近臣,因为我调制的香料有毒

他语无伦次地说道,“可是,我怎么可能会害他?!我耗费心血为他调制的香,绝不可能会杀人!我向监察使伸冤,他便带给我当日焚燃的银香

炉。我点着了一片明德馨,却发现这香我在捻香司制成的香味有些出入,闻久了竟然会使人头晕目眩,连我这个制香人都解释不清楚,很快便被

打入了牢狱。后来我终于明白了,香料没有问题,银香炉也没有问题,问题出在明德馨不能在银香炉里燃烧!”

苏合眼里含着泪水回答道,“我们捻香司的香炉全是铜质的,结实耐用,十万年都坏不了一个。没想到那位近臣,偏偏用银炉点燃了明德馨,这

才无辜枉死。”

和痛哭流涕的苏合不同,叶昙冷静地问奋笔疾书的主簿,“记清楚了吗?”

“只字不差。”

“那就好。”

她看向苏合说道,“你不是故意害人,一切都是阴差阳错。那位近臣死了,你为他蹲了三万四千年大狱,也该还清了。事实既已查明,你当无罪

释放。”

主簿收起了纸笔,“遵法神旨。”

苏合颤抖地问道,“你要放我出去?”

“是的。明日禹严会亲自带你离开天牢,之后你就是自由身了,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没人会拦你。”

得到了这熏香的真相,叶昙也不久留在天牢,她拿着雪晶花绕过呆傻的苏合走了出去,再也没看摔在地上的银香炉一眼。

他说得对,香料和银香炉各自没有问题,问题出在这二者不能共处。要是润玉喜欢这个香,换个铜香炉就行了。

翌日,禹严、唐凡和曲灵准时向叶昙报到。

叶昙站在大厅里背对着他们,看着牌匾上的四个大字问道,“你们知道上书的‘躬身公正’是什么意思吗?”

几人面面相觑,没想到她会忽然问这个问题,抱歉地拱手回道,“回禀神上,小人不知。”

“很简单,”她转过身看向三人,“‘躬身’是对内,‘公正’是对外。你们每看一次这个牌匾,就要提醒自己,凡事务必亲力亲为、待人公平

正直。”

“是!”

“多的话我也不想和你们说,只要你们记住这四个字就行了。将来你们还要面对更汹涌的暴风骤雨,也许你们扛得住,也许你们顶不住,不管会

发生什么,做到无愧于心便够了。”

“是!”

三人异口同声答道。

“你们应该知道,天帝陛下吩咐我处理废后的案件,但她掌权多年,明里暗里做的事情数不胜数,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情无需理会,唐凡和曲灵先

从近五万年的案件里,挑出每一件和废后有关的案件,无论结案未结案、重罪还是轻罪,都不要错过。禹严先去天牢放一个囚犯出来,再和他们

一起寻找。”

禹严应声上前问道,“敢问神上,是哪一位罪犯?”

“苏合。”

“是他吗?”

叶昙来了兴致,她偏头问着,“你认识?”

“家父曾经处理过他的案件,他罪名好像是毒杀权臣,先帝也曾过问结果。原来是件冤案吗?”

“怎么能算是冤案,最多就是错案。”叶昙感叹道,“无心之失,致人死亡。今已查明,赦他出狱。”

“是。”

她对曲灵和唐凡说道,“你们先把苏合那张卷宗找出来,三万四千年前的,应该很快就找到。”

“是!”

禹严拿着叶昙重新更改判决的卷宗,在众囚犯的艳羡目光中提了苏合出来。

时隔三万四千年,他又重新站在了阳光之下,明明是温和的阳光,却刺得他眼睛发胀。可是这么久过去了,他认识的人早已不知所踪,认识他的

人已经不愿再见他了,偌大的天界他竟不知自己该往哪里走。

“我想当面感谢法神神上,劳烦监察使带我面见神上。”

禹严抿嘴看着苏合,在他真诚的眼神中终于松口了,“你先去换一身衣服,我可不想给你收拾卫生。”

“……哦。”

就这样,叶昙又见到了苏合。

今日的苏合换了一身衣装,总算以真容示人了。

叶昙真的疑惑,是不是只有长得好看的人才能当制香师?苏合这张脸,不夸张说要是再穿得华贵点,说他是个公子哥都有人相信。就这么在天牢

里邋里邋遢过了三万四千年,真是浪费了这副皮囊。

“你要见我?”

“是。”

苏合恭敬地拱手行礼,“小人感谢法神神上赦小人出狱,千恩万谢无以为报……”

“我收到了你的感激。”

叶昙假笑道,“没事就早点离开,这慎行司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冷硬的逐客令一下,苏合干笑着答道,“是,小人马上走。”

——哎呀,早知道就直接求法神收留了,干嘛说这么多废话啊。

“禹严,唐凡和曲灵还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