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润玉的梦、看清情势(2 / 2)

“对我来说,你才是我在这世间最重要的人,润玉已别无所求,你可千万不要再扔下我了。”

等到叶昙一觉醒来的时候,她发现床头站了个人,仿佛是她娘亲。

“娘?”

临秀听到叶昙的声音,欣喜地转身看着她,“小昙,你醒了。”

叶昙揉揉眼睛,发现她就睡在她自己的床上。奇怪,她不是在润玉的床上睡着了吗,怎么跑到自己的房间里来了?

“润玉说他病了,怕会把过病气给你,就让我把你带回来了。”

“这样啊。”她抬头委屈巴巴地看着她娘,眼里积蓄起泪水,伸出手向她要抱,“娘”

临秀哪里受得了她这样子,赶紧坐到她床边把她拥紧了。

“是不是药师宫那些混蛋欺负你了?你告诉娘,娘马上就去教训那些家伙。”

叶昙摇摇头,“他们没有欺负我,是我想娘亲了。”

临秀心疼万分,忍住心里的酸涩开口说道,“娘也很想你,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娘没有一刻不在想你。但是娘怕你不愿意再见娘,娘一直忍着没去药师宫。”

“我怎么不见娘呢……”她的话顿在嘴里,好像她之前做的那些事就是在和洛湘府划清界限,顺带着连娘亲也被搁在外面了。于是叶昙解释道,“我一直都想见娘。药师宫一点也不好,没有一个人来看我,我只能和戌一戌二说会儿话。”

临秀立刻想象着叶昙被挟持在药师宫,整日孤单一人,吃不好睡不暖,连个说话的贴己人都没有,气不打一处来。

“你放心,娘现在就去端了药师宫,管他什么药仙不药仙的,娘替你出了这口恶气再说!”

叶昙赶紧拉住她,“娘,先不要这么冲动。好歹那里是药师宫,整日去看病的人不知何几。你要是砸了药师宫,那些看病的人怎么办?”

“好吧,”临秀犹豫着,“今天……先放过他们,以后找个机会娘再给你出气。”

“嗯嗯!”

然后临秀从桌子上端了一碗药过来,“润玉说你身体还没恢复,灵力一时流转不过来才会睡这么久。娘给你熬了一碗药,你喝了身子就好了。”

看着这碗不知放了什么药材的药汤,叶昙准备先避避再说。

“娘,你熬这药肯定花了很多工夫,我看还挺烫的,等放凉了再喝吧。”

临秀见她脸上止不住的抗拒,只得放在一边,“你说的,放凉了再喝。不许骗娘,知道吗?”

“呵呵呵,好。”

“娘不在你身边照顾你,你看你都瘦了。”

她抚上叶昙的脸颊,轻轻一捏,发现竟然没有软肉能够捏起来。

“不行,娘给你准备些吃的补一补。你上次受伤一直没好,千万不能留下病根。”

叶昙刚想回答,只听门外的仙侍敲响了房门,“启禀神上,天罡府的人已等候神上多时。”

“知道了,让他们去我的书房等我。”临秀转脸对叶昙温柔地说,“娘去去就回。你要记住,娘永远都会和你在一起,你今后再也不能独自离开了。”

叶昙赶紧点头,临秀满意地出去了。

奇怪,娘怎么忽然说起这个,还在这个时候召天罡府的人来了?

旋即房门被人推开了,来的人是润玉。

他一进门来就说,“刚才神上嘱咐我,一定要亲眼看着娘子把药喝完。”

叶昙简直无语了。

看来娘不仅不相信她,还找了个人来监视她。这到底是什么补药啊,这么猛的话她可搞不定。

叶昙转身又埋进被子里,盖住了头,“我睡着了,你替我喝吧。”

“娘子这是在为难为夫。”

他说话的语气和寻常没有什么不同,根本听不出半点虚弱……真是可恶的血统!都是一万八千岁,凭什么润玉生病了睡一觉就好了,她还得喝这种那种药,不喝还不行?差点要气死。

润玉看着叶昙小孩子赌气似的不理他,好笑地把她从被子挖了出来。

“娘子不能辜负了神上的一片心意,不然神上又弄来一碗更苦的药,到时候受苦的还是娘子。”

“不想喝!”叶昙偏头,躲过了润玉手里的汤药,坚持着说,“我没生病,干嘛喝药?”

但是润玉坚持把药送到她嘴边。

叶昙忽然来了主意改口道,“你也生病了,你也要喝药!别和我说什么你没生病,我可亲眼看见你躺在那儿了。”

这番无赖的话让润玉哑口无言。

他本来想说其实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但是叶昙亮晶晶地看着他,期待拉他下水也一同喝下这碗药,心软之下竟也同意了。

“好。”

叶昙错愕地看着他。

但见润玉从容地说道,“娘子说的,为夫喝了,娘子也会喝。”他向嘴里送了一口药汤。

诶诶,你为什么这么干脆的喝了一口?这不就显得她无理取闹了吗?

“轮到娘子了。”

半碗药就摆在叶昙的眼前,她现在骑虎难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喝就喝嘛,有什么了不起的。你都敢喝了,我还怕了不成。”

她心一狠,就着润玉的手喝完了这半碗药。

“苦……”

叶昙皱着小脸,舌头发麻,满嘴都是苦味,然后润玉不知从哪里摸出一颗糖塞进了她嘴里。

“娘一定是生气了,才会给我弄了一碗这么苦的药。”

润玉点点头,“估计是这样。”

叶昙瞪了他一眼,“你向着谁呢?”

“自然是谁有理向着谁。”润玉一脸无辜,“这不是娘子教为夫的吗?”

她什么时候这么说了?

“娘子一言不发就离家出走,神上担心万分又不敢去药师宫要人,只能借着这点药汤出出气了。”

叶昙马上萎靡下来,满脸写着不开心,需要人来哄。

润玉靠在她身后环抱住她,握住她的双手说道,“风神神上好哄,但水神神上就不一定了。娘子可想到了对策?”

师父她根本说不动好吗,总不能师父把天帝拱上位,她这个‘女儿’转眼就想着把人家拉下马吧?要是事败了,他还要看着自己赴死呢,想想都左右为难。

秉着不能自己一个人想秃头的原则,她推推润玉说道,“你有什么好办法没?”

“娘子你这不是求人的态度。”

叶昙气得抓着他的手指向手背掰,“这样算是了吗?”

“嘶!”润玉立刻求饶,“是是是,娘子饶命。”

真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还要她给说法来了。

“其实娘子可以换个角度想一想,”润玉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当初娘子是怎样劝服神上清君侧的,如今可以继续拿来用。”

当初她是怎么和师父说的?不就是鸟族风头太盛,将天界诸仙得罪个遍,还藐视水族、夺走太湖、分走水权,让天帝没有声望之类的。

她心里想着事情,手上倒不客气地玩着润玉的手指。嗯,手指修长,指结圆润,手掌苍劲,是双好手……这龙连手都长得如此优秀真是让花气死。

叶昙嫉恨地打了一下他的手背,惹来润玉惊异的侧目。

发泄完了她继续平静地回答,“……你想说现在废后和鸟族被我们打下来,你父帝下一步要对洛湘府动手了?”

“娘子应该知道的。戌一他们和娘子说过了吧,这洛湘府自从岳……天王出现之后,平白多了无数暗探。这些暗探为谁而来,娘子也猜得到。只怕药师宫左右也布满了暗探,时刻准备向父帝传送消息。”

她点点头,“我听送饭的蛛娘说,药师宫有很多人……各种各样的人找药仙。我觉得药仙没时间来找我,很大原因是因为找他的人多了起来。就是不知道哪些人是来找他看病,哪些是找他打探消息的。”

但是应该和她有关。

在外人看来,失踪已久、甚至可能已经仙逝的天王忽然出现在了天界,还是为了救看起来和他没有半点关系的琼华公主,最后牺牲了自己才救回了她的命……随便一个原因出现,都足够引人好奇了。

“难办呐,夫君。”叶昙背靠在润玉的怀里,“我们现在该解决‘琼华公主和仁德天王是什么关系’这个问题,得寻个说法堵住这些好事人的嘴才行。”

难得叶昙主动示弱,润玉非常适用她这样依赖自己,这就意味着她全身心相信他了。

“夫君会帮你想办法的,”他头抵着叶昙的侧发安慰道,“只要你不再去药师宫了。”

叶昙一个激灵,“我还是要去药师宫一趟的。”润玉本欲急切地问她为什么,却听她说,“不然你们怎么把我接回来?”

——虚惊一场。

“……娘子,为夫迟早会被你吓死。”

叶昙自知理亏地吐吐舌头,拍着润玉的手安抚道,“你自己选的媳妇儿,当然自己要多担待点了。”

这话怎么看都不算是安慰吧……

“为夫,”润玉犹豫着,“会尽力的。”

扑哧,哈哈哈。

叶昙笑完之后,想起了一件事,“我娘她今天召了天罡府的人,这事你知道吗?”

片刻之后润玉回答,“娘子刚才告诉我了。”

“啧,说正事儿呢,”叶昙不同意地碰碰润玉的头,“我怕娘她会冲动做出一些事情,你替我去劝劝她。”

“好。”

暂时就这么多,她觉得有些昏昏欲睡,想来是刚才那碗药起作用了。

“我好困。”叶昙嘟囔着,“你怎么都不困的?”

润玉马上转口道,“为夫也困了,和娘子一起睡个回笼觉吧?”

“哦。”叶昙呆呆地回答着,向里面挪了挪,空了个位置给润玉。

润玉心安理得地睡在叶昙身边,看着她平静的睡颜,温柔地说道,“叶儿,愿你的梦境里也有润玉。”

转眼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

魇兽偷偷摸摸地进了药师宫,在阿大的注视下趾高气扬地进了叶昙的院子。

戌一和戌二一看魇兽来了,纷纷围了上去,“公主,是你回来了吗?”

叶昙现身跳下魇兽的背脊,“是我。”

就知道她瞒不过这两只狗鼻子,他们看着她出了门不敢问她去哪里,只能等着她回来再问。

“收拾一下,明天我们就回洛湘府。”

戌二开心得合不拢嘴,“太好了,我们用不着收拾,公主您看要带什么东西回去,我们现在就准备!”

叶昙无语,“……你真性急。”

“咚咚。”身后传来了敲门声。

她转身看着阿大,把他不安的神色守在眼底。叶昙笑着对他说,“你和我一起走。”

在她踏入房间的时候,药仙和酒仙、蛛娘急匆匆地闯进来了。

“少主!”

叶昙停了一瞬,侧着身子问道,“何事?”

酒仙上前几步问道,“少主这两日可是去了洛湘府?”

“是。”她一口承认了。

酒仙痛心疾首地看向她,“少主为何还要回洛湘府?我们才是少主最信赖的人才对。洛湘府的人与少主非亲非故,与少主结交也不知为何所图,少主不应这么相信他们啊!”

叶昙沉默不语。

酒仙再接再厉,“再说了,少主所筹谋之事与洛湘府所求相违,若是他们为了保全自己供出少主,那少主岂不是吃了大亏?我等好不容易盼到主公和少主归来,倘使少主出了意外,我等如何面对主公?”

叶昙叹息,她抬脚走向几人,在隔了几步的距离停了下来。

“要我看来,洛湘府里住的是我爹爹、娘亲和夫君,他们任何一个怎么看都比你们更值得我相信。我和爹爹相识一万六千年,和娘亲相识一万五千年,他们若是想告发我,这一万几千年每一日、每一刻都可以告诉天帝,但是他们没有。相反,他们想尽办法要隐瞒我的存在,甚至明知道我已达境界,硬是不准许我渡劫飞升。要不是五百年前我偷偷溜出蛇山,我还不一定会在数月前飞升天界。”

药仙捋捋胡子,不客气地问道,“水神和风神可能念在这点师徒情谊、母女情分上,对少主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少主别忘了,夜神可是天帝的亲子。即使夜神能为少主立下天道之誓,但难保他不会持着君臣之道,选择背弃少主。”

“润玉啊,”那个傻子可是能够为她殉情的主儿,叶昙反问道,“他背弃了我能得到什么?从他为我发下天道之誓那一刻起,此生他注定了和我纠缠在一起。假如他选择了天帝,最后他不仅会失去我这个唯一的妻子、将来也不能够会有子嗣,还会得到天帝至死的猜忌。他做这些图什么?还不如和我拼一把,反正天帝对他也不见得多好,顺便报个仇也不错。”

几人被她的话震惊了。

蛛娘眼里含着泪水问道,“少主,主公若是知道了您做了这样的事情,如何能够安息和……”

“住嘴!”叶昙喝道,“我侍奉在父亲身侧一万七千年。这一万七千年来,他从未对我说过从前的经历,也未曾教导我要替他报仇雪恨,更不曾提起你们的存在。父亲知道爹爹和娘亲对我好是发自内心,亦知道润玉真心爱我怜我护我,这些事情他看在眼里,他都没有反对,你们凭什么替他反对?!”

“少主,我们称您一声少主,是因为主公。若是少主不能完成主公未竟的事业,请恕我等不能再如此称呼您!”

叶昙嗤笑道,“你们要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那只能一刀两断、分道扬镳了。”

她笑得干脆。

“虽然我被人称为少主,但是我从未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况且我也不是想要当什么少主,才呆在父亲身边的。若是你们想以此来要挟我,那你们就想错了。没有你们,我照样过了一万八千年。下一个一万八千年,我也能继续过,还会过得比有你们更好!”

蛛娘强笑着说道,“少主,老酒头不是这个意思……你千万不要误会了。”

叶昙严肃地回答道,“是你们不要误会了我才对。那时我被父亲的忽然仙去冲昏了头脑,才跟着你们来到药师宫。如果你们觉得我只是个摆看的花瓶,或者认为我只要乖乖听你们的话不需要发表意见,那你们就大错特错了。

“不惮告诉你们,五湖四海的水君,那一个个你们没打过交道的,可都是些厉害角色呢。但比起爹爹,他们更相信我。为什么?因为我比爹爹更有手腕,他们相信在我的带领下,有朝一日水族一定会打败鸟族和狐族,屹立在天界顶峰。

“而你们什么都没有为我做,就想控制我、从我这里捞到好处,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我话就放在这儿,你们如果认为我这样人不配、不适合做你们的少主,那我们从此刻起恩断义绝。药费的话,劳你们仔细算好了,洛湘府一个子儿都不会少。只是你们以后看到我,记得绕路走。我可是琼华公主,凭你们的身份还不配和我打招呼。”

叶昙对空气翻了个白眼,甩着马尾辫子就往回走。

“少主……”

“哦对了,如果你们觉得我还不错,想着投靠我的话,就只要记住一条——我不收不听话的人。哪怕这个人再厉害、事情做得再好。只要听话,就算是狗我也会留在身边。”

汪汪——戌一和戌二应景地叫唤了两声。

“你们也看到了。怎么想、怎么决定,是你们的事。明天我娘就会接我回洛湘府,如果在我出药师宫的门之前,我没有看见你们,那我就默认你们是在和我划清界限。”

她抬头看了一会儿月亮,意兴阑珊地说道,“今儿个的月亮,好像特别大呢。你们可不要沉醉在月色里,忘记了这个时候应该要睡觉了。”

几人如梦初醒,脚步慌张地退了出去。

戌一赶紧上来拍马屁,“公主,你是我见过的最有气魄的人!我从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女子,连魔界的魔女都没有你这么霸气!”

“你们最好不要见到,她们也是。”

没有用的人和不听话的人,这两种人她可以接受前者,但是绝对不可能让后者留在身边。

世上没有所谓的‘没有用的人’,只是他们还在不适合的位置上。只要找到他们最佳的位置,那么他们迟早能够发挥出作用来。

但是不听话的人,他们总有一天会捅出篓子来,与其那个时候给他们收拾烂摊子,不如早点让他们滚蛋,还能得个清净。

戌二有些犹豫,“公主,但是他们可是天王的旧部,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呵,旧部。”叶昙不在意地回答,“他们即使是旧部,也只是父亲的旧部,不是我的旧部。如果他们不听话,我留着也没用,还不如把话说开了,让各自做选择。强扭的瓜不甜,再说我也不喜欢吃瓜。”

这个晚上,有的人睡了一个好觉,有的人注定无眠。

“扣扣扣。”

叶昙在一阵敲门声中被惊醒。

“叫什么叫!没看见我还在睡觉吗?这么喜欢早起,你信不信我明天把你们扔到卯日星君府上。”

门外顿时没了声响。

叶昙翻个身准备再睡个回笼觉,但是瞌睡虫全都被她骂走了,她只能在床上来回打滚来发泄心中的郁闷。

拾掇好自己之后,叶昙打开房门,看见戌一和戌二顶着满头的冷汗站在她面前,眼睛不住地抽搐着。

搞什么玩意儿?有病就去找药仙,一大早吵醒她还不是找骂吗。

拨开这两尊门神之后,叶昙看见了站满了一院子的人。

呃,为首的药仙、酒仙、蛛娘她是认识的。而后面的人——

她好像都在各种地方见过呢。

这个阵势……她不知道药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于是也选择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