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行李不多,全都装进了三个盛食物用的牛皮纸袋里。

刘展拿着牛皮纸袋,走了出去,把它们装进了本田车里，风情跟在后面。

他们前一天晚上就把账结了，汽车旅馆的办公室还没有开门,也没有人看见他们走出旅馆。

风情坐上驾驶座,两个人在灰蒙蒙的晨光中开车离去了。

小镇只有两条街,两条街的交叉路口有一个交通信号灯。

在星期六的早上,这个点路上还没什么车。

风情径直闯了红灯,离开了小镇。

他们在六点还差几分钟的时候到达了垃圾场。

公路旁边没有指示牌,也没有围栏或者大门,只有皮卡车从山艾树丛中压出的一条小径。

风情沿着这条小径上了个小斜坡，垃圾场就在斜坡的下面,从公路那边看不到。她在一堆点燃的垃圾旁边停了车。

四下里找不到刘凯或者地震振动器的影子。

刘展看得出,风情心里依然放不下刚才说的事情。

他满怀忧虑地想,他必须安抚风情，她今天一整天都不可以为任何事情分神。

要是出了问题,她也需要保持警觉,集中注意力。

“你不会失去我的。”他说。

“那就好。”她警惕地回应道。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们彼此都懂对方真正想要什么。”

他看见她脸上的愁云被宽慰感驱散了，她强忍住眼泪。

“谢谢你。”她说。

刘展放下心来。他已经把风情想要的东西给了她，她现在没有心结了。

他亲吻了她:“刘凯马上就会来的。你得走了,先把我们甩开几公里的距离再说。”

“你不需要我等到他来了之后再走吗?”

“不能让他在这么近的地方看到你.到时候，如果真有什么突发事情的话，我不希望他到时候把你指认出来。”

“那好吧。”

刘展下了车。

“嘿!”她说,“别忘了刘凯的咖啡。”她把装咖啡的红袋递给了他。

“谢谢。”他接过纸袋,使劲关上了车门。

她调转车头,转了个大圈,很快就把车子开走了。本田车的轮胎在地面上扬起了一片得州沙漠的沙尘。

刘展环顾着四周。

他很惊讶地发现,这么小的一个城镇,竟然可以制造出这么多的垃圾。

他从垃圾堆里看到了被扭弯的自行车、外观较新的婴儿车、沾有污渍的沙发、老式旧冰箱,还有至少十辆超市购物车。

这里集中了各种各样的包装纸:，有的是用来装立体音响系统的硬纸板箱,有的是形如抽象雕塑的聚苯乙烯轻质填料,有些是纸袋、塑料袋、锡箔包装纸,还有许多塑料容器,里面装着刘展从来没有用过的东西,比如漂洗助剂、润肤膏、护发素、衣物柔顺剂、传真机碳粉。

他看到一个由粉色塑料制成的童话城堡,可能是哪家小孩的玩具。

城堡的构造非常精巧,可惜被人白白糟蹋到这种地步,如此奢侈浪费的行为令他感到震惊。

一轮红日在朦胧的薄雾中缓缓地升上山脊,阳光洒在刘展身上,在一个生锈的床架上留下了长长的影子。

这让他想起了第一次他在内华达山脉的雪峰上看到的日出。

忽然地，他的脚边有什么东西在闪光，这是一个亮闪闪的金属物件,有一半被埋进了土里。

他无所事事地用靴子的尖头刮开干燥的尘土,然后弯下腰,把它捡了起来。

这是一个分量很重的可调管扳手,看起来像是新的。

说不定刘凯会有用得着它的地方。

刘展心想‘这种扳手刚好用来拧地震振动器这种大型机器的螺帽。不过,话又说回来,卡车上肯定什么工具都不缺,有各种各样的扳手,可以拧各种型号的螺帽，刘凯不需要这种从垃圾堆里捡来的扳手，这是一个物质富余的社会。”

刘展把扳手丢到了地上。

他听见有车子开过来了,但是听声音不太像是大卡车。

他抬起头来张望。不一会儿,一辆黑色的皮卡车开上了山脊,在粗糙不平的路面上颠簸着。这是一辆道奇,挡风玻璃上有平安福吊坠,是刘凯的车。

刘展感到一阵焦躁不安。这唱的是哪一出?刘凯应该带着地震振动器来的。他自己的车子应该有人帮他开到北方了才对,除非他想在这里把车子卖掉,到新墨西哥去再买辆新的。肯定是出了什么岔子。

“他喵的”他说,“他喵的。”眼看着刘凯把皮卡车停稳，下了车,刘展强忍住一肚子的火气。“我给你带了咖啡。”他说着,把手里的纸袋递给刘凯,“出什么事情了?”

刘凯没有打开纸袋。

他郁闷地摇丁摇头道:“我们约好的事情，我做不了,兄弟。"

刘凯继续说道:“我真的很感谢你的好意,但是我答应不了。”

“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刘展咬着牙,尽量装出轻松的语气道：“哥们儿,是什么事情你改变主意了?”

“昨天晚上你离开酒吧之后,邓志高跟我谈了好久,兄弟,他说公司买卡车花了很多钱,说我不能载客,不能在半路上接人不能给人搭顺风车。他说他非常非常地信任我,还说了一大堆东西。”

“我完全可以想象出邓志高当时的样子,长得跟狗屎一样的脸,一喝醉酒就开始哭哭啼啼-一说不定你都被他感动得要哭了。”

“你知道我的情况的,刘展。这份工作还过得去，虽然很累,，每天要干很长时间,但是报酬还不错。我不想丢掉这份工作。”

“嘿,没事的。”刘展故作镇定地说,“至少,只要你能把我载到市区就行，我会在路上想想办法的。”

刘凯摇了摇头道:“保险起见,我还是不能这样干。毕竟邓志高已经警告过我了。我不能开着那辆卡车载任何人。所以我把自己的车开过来了,好把你送回镇子里去。”

那你让我现在怎么办?

“呃,那你觉得呢,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