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见兵甲,只见双王
硬要算的话,也就是陈权陈昌两人身后那十余人的贴身护卫,可偏偏就那么些人陈克手中千军万马不敢越雷池一步
双王名声在外,新军虽说顶了个‘新’字其统帅大多也是侯景之乱下来的老将,从清剿王僧辩再到侯景,思王和衡阳王到底是何人个个心里跟明镜似的。
一将可抵千军的说辞也就并非是空穴来风,两人年纪大了老态难掩,可双目中的杀气周身彰显的气势依旧与沙场中拼杀时无二,人说‘气质’就如同现在两人一样,其‘气’乃浩然正道之气,‘质’乃身为南国人一心为民的本质。
看着两人陈克没有再挥手示意底下人继续冲杀,金殿前的问话也让他心生犹豫,不知为何明明龙椅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触及不到了,进了宫城后那抹在心头萦绕挥之不去的不安感也就有了解释,双王从未明哲保身,只是他们在看,跟宣皇后一样看自己还远不愿意回头。
现在想来所谓带兵勤王不过是个笑话,两位兄长根本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按下腰间长刀陈昌从椅子上起身,缓步向前走了三步,左右环视看着那些手执长枪对着自己的新军士卒,片刻之后道“我乃衡阳王陈昌,今日我想问问你们其中一些人,真要跟我对阵不愿回头了么?”
此话一出新军中不少将士窃窃私语,昔日在他麾下拼杀的将士多有犹豫,故主和新主,对阵之前可得要有个选择,当年陈昌不知何时心灰意冷深居简出不再理会朝堂沙场,当年许多人不理解,曾与思王铁骑齐名的‘衡阳步卒’分崩离析,大多都被武帝整编汇入了南陈各大藩王手中,其中新军人数最多,譬如阵前大将李秋!
扫视一周后这目光便停留在了他的身上,陈昌淡淡道“李秋,我记得你曾是陈妖麾下,当时也就是个贴身小校,如今倒是本事见到本王了也不言语,决心带着手下的人赴死了么?”
脸色一白李秋嘭噔一声单膝跪地,再也无心理会自己此刻为谁将,陈妖如今是夜郎王的麾下战将,可细说起来陈妖也曾是陈昌的属下,历经两主自己才走到这个位置,殊为不易,也就犯了难。
“王爷!属下不敢,可我如今身为吴王的人,主子交代的事我得办,昔日恩情我也没有忘记,夹缝中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听话的意思李秋也并不想临阵倒戈放下手中兵刃,忠臣不事二主,当年被整编后还是陈克赏识才有了今日新军将军的名头,若是他死了自己一切也就白费了!
忽得身后的陈权笑道“二弟,不用在多言了,冥顽不灵舍不得身上那银铠,宁愿做乱臣贼子弃南陈百姓不顾,这种属下不要也罢,刀兵难免还不如手上见真章!”
“哈哈!”陈权刚说完陈皮捧腹大笑,泪花都在眼眶里打转手一抬笑骂道“狗屁的乱臣贼子!大哥,五弟今日到想问问同为陈家人为何陈蒨当得三哥却当不得?冥顽不灵我看不是我而是你们!”
肆无忌惮的大笑惹得陈权一皱眉,打趣道“也好,五弟是铁了心,三弟呢?”
“我”陈克早就魂飞天外,手握十余万大军还继续与否成了最大的问题,不是不想要那皇位,只是双王从无败绩,眼前的确是十余人,可若是为自己准备了套,总不能真往里钻,陈权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希望自己回头!
看到陈克心生犹豫陈皮推开身前的士卒快步到了跟前恶狠狠道“三哥,不能退!就算罢兵大哥二哥也不会放过我们,四哥战死,这仇不得不得报!”
转过身面色怒气难掩,一指双王笑骂“更何况我们手中有十余万新军,朝堂大臣尽皆归附,两位王兄就算在本事也拦不住我等做任何事,包括登!基!称!帝!”
最后的四字更是一字一句声调上扬高呼而出!
深呼一口气陈克看向那梦寐以求的金殿,心一横缓缓抬起双手“全军列阵!”
轰轰!
新军将士双脚踏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为了荣华富贵也要拼这一次了!
“王弟啊!你再逼王兄呀!”摇了摇头,阵前的陈昌看了看阴沉的天际感叹了一声,这话过后陈权咕咚双掌!
啪啪!
忽然四周宫墙之上无数弓手现身,冒着寒光的箭矢直指墙下的新军,紧接着一声骏马嘶鸣,皇城之内地面震颤不停,从各处冒出来身披黑甲的军勇,两面王旗迎风招展,一瞬间陈权陈昌的身后大军列阵完毕!
突如其来的人马把新军吓破了胆,明明胜券在握半道又杀出来无数兵勇,两面王旗一黑一红宛如两座山岳压在了心头之上!
两军对垒相距不过百余步,肃杀的气氛让不少新军士卒双手发抖,新军毕竟是新军,没有经历多少沙场历练,没有久经沙场的士卒沉稳,眼里多有惧色!
阵前统兵的李秋看到这些人马心里也终于明白,什么胜券在握什么带兵勤王,都是笑话,两面王旗自己在熟悉不过了,那是思王铁骑和衡阳步卒的帅旗,建康城外的方不寒陈蒨都没资格用,这一局其实很早就没了悬念,双王在等,等陈克忍不住的那一天,不管新军还是思王铁骑,双王不过是想事有转圜不想见到自己人刀兵相向而已!
“全军听令!新军所部立斩不赦,凡事手中有兵刃者尽可屠!”
正阳门一战也就拉开了序幕,南陈帝位也来到了分出高下的时候,没有人想到最后还是陈权陈昌引兵来战,而吴王陈克东宁王陈皮也毫不示弱,双方就在皇宫金殿前展开厮杀,皇位争夺自古便是腥风血雨,死了多少男儿尽归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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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如钩,天狼星照,赢得仓皇北顾
新军与双王大军力战于金殿之前,双王手中六王精锐老卒几乎损伤殆尽,换来新军全数陈尸皇城,十余万人马无一例外无一活口,战事到了末尾放下兵刃的新军士卒跪地求饶也没能逃过殒命的下场,此战东宁王陈皮力竭战死,吴王陈克成擒,三王争夺帝位的闹剧终于落下帷幕。
这一夜,建康城门打开,陈蒨引兵入城,看到尸横遍野的宫城久久不语,都是南陈儿郎却倒在了自己人手里。
难免心生悲凉,不知为何就想起陈然曾在金楼上说的那句‘恩生于害,害生余恩’来,恩害本是一码事,只是自己看不透罢了。
站在金殿前没有着急进,三拜九叩行礼,只身前来其余人都在正阳门外等待,礼毕之后才见到双王带着沈妙容走出,沈妙容见到陈蒨的那一刻涕泗横流一路小跑就撞到了他的怀里!
“你还舍得回来?家中人都不顾了?”沈妙容埋怨了一句哭的像个泪人,此时无声胜有声,拢得更紧了些。
其实那日抛下彭诗语等人就直奔陈克,若不是半道被陈权的人马阻拦下,说不得此刻已经见不到陈蒨了,离别多时历经风雨总算是能再见。
长呼一口气后才松开沈妙容向双王走来,到了跟前躬身施礼道“有劳王兄了!”
“陛下,既已万事俱安,还请早日登基总理朝堂内外,如今边关告急因速做决定才是呀!”陈权此刻忧心忡忡,毕竟边关告急时日不短,北齐、北周猛攻南陵、丰州就是想乘机开疆拓土,既然建康局势已定就须立马派人带兵赶往。
“先去见皇后娘娘罢,这登基急不得,至于边关我已经安排下去,不寒带兵赶往南陵,夜郎王带兵去丰州,明日一早便出发,想来无虞!”说起来边关告急是不假,但是北齐、北周也都有后顾之忧,两方刚经历西境大战,不管是人马还是粮草多有不济,北周虽然好些但是方不寒此前策反秦墨去丰州极大缓和了局势,所以也就并不担心。
说起宣皇后陈权就没再说,四人就往后宫方向而去。
皇城一战惊天动地,但多索性也有了结局,城中百姓也开始相继走出家门上街,得知是思王、衡阳王一战乾坤百姓脸上多有喜色,总算是天不亡南陈,陈蒨登基势在必行,天下双王临川王陈蒨做主南陈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消息了。
朱雀大街,此刻最是热闹,全城上下的酒楼茶肆还未开门,唯独这毛晖和李曲义哥俩商量之后觉得此时正是开门做生意的好时候,只是此前城内禁严,莫说食材就是一袋米都买卖不得,幸亏李曲义有先见之明在西市买下不少面粉还有时蔬备用,要不然今日谈何开门做生意?
卖的也不多,一碗清汤面外加一些腌制泡菜,一时间城里的人群听闻蜂拥而至,这吃面的人店铺里是待不下去,只得在街上摆桌,可还是客满,吃了一碗又一碗,没座的百姓端起面碗蹲在街边吃,彼此谈笑风生无不是在说起这次建康皇位传续,有的替将士们惋惜,也有的再说起陈蒨执政之后该当如何。
什么叫生意,毛晖和李曲义深知好名声胜过钱财无数,这一碗清汤面也还是平常价格,络绎不绝的人群到后半夜也不见散,吃完也都没走,认得两字言辞犀利的说书人见此也就在此说书讲文,百姓们不时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