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识的兄长,恍如他人(2 / 2)

中年人微笑着点点头,显然早有准备,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身边的一直沉默着的中年人却拿来了话筒。这位姓韩的总监督抬起眼看着镜头,刚才的疲惫被目中的坚定所击穿,他的声音沉而沙哑,但却非常平稳有力:“我会保证,不,我发誓——《修真江湖》的仓促结局不会发生第二次!如今我们【天梦之眼】的调整已经——”

“哈哈哈,咳咳,好了。”

之前发言的人轻轻推了一下总监督,从他的手里把麦克风拿来回来,清了清嗓子,笑着对镜头说到:“不好意思啊,各位玩家,我知道我们的韩总监督肯定是想要跟大家透露更多的消息,但是接下来的内容韩监督要是说出来,我怕是不得不回头扣他工资了,毕竟在游戏现在还属于重整阶段,距离收尾测试还有相当长的距离,不过我希望大家愿意给我们优游娱乐足够的耐心和等待,我们会以最优质的游戏,最原汁原味的修真江湖来回报各位的期待。”

接下来的节目就进入了关于企业近况的闲聊阶段,然而宁舞彩却已经顾不上换台了,她满是惊喜的扭头看着宁舞白。

“诶,哥,你看,修真江湖2要出了诶,快快快,你赶快跟妈妈求求情,我们到时候一起,我——”

咯噔

宁舞彩的心底忽然炸开了一股恶寒,在看到坐在身边的兄长表情的瞬间,攥在手里的遥控器不自觉地从她手中脱落,啪嗒一声跌在地板上。

浑身的力气被那一股恶寒夺走,自脊背一阵阵绽放起鸡皮疙瘩,宁舞彩还保持着来不及退却的笑容,声音却变得颤抖起来。

“哥……哥……?”

就在这片刻间,宁舞彩以为自己身边坐着的是别的陌生人。

他就静静的坐在那里,脸上还是自己熟悉的五官,还是那副就算化成灰她都不会认错的模样,可此时此刻,宁舞彩真的觉得身边坐着的不是哥哥,不是宁舞白,而是内在质变成了别的东西的某种存在……就好像现在存于哥哥的躯壳里的是某个“别人”一样。

哥哥是绝对不会露出这种表情的……

自己那个温柔的哥哥,是绝对没有过这样的眼神的……

这股恐怖的恶寒将她的全部热情刹那间急冻,落地的遥控器也刚好碰到了静音键,电视中喧闹的采访声音瞬间消失,房间如死一般寂静。

良久,宁舞彩回过神来,微微吸了一口冷气,勉强的笑着轻轻推了一把身边的“宁舞白”。

“你……怎么了……哥……哥哥?你没事儿吧?别吓我啊,哥哥?”

“啊?嗯。”

宁舞白扭头看着宁舞彩,刚才脸上的表情像是浮影般消散,他轻声笑了一下,声音低沉的回复了一句:“没什么。”

他俯身把遥控器捡起来,一如往常的笑着正要将它递给宁舞彩,然而宁舞彩却突然悲鸣一声,脸色刷的一下变得苍白:“哥……哥哥……血……血……”

“……嗯?”

“哥……你手上,为,什么,会……有血……”

因为恐惧,宁舞彩的语调中混入了哭腔。

宁舞白木然的视线下移,看着自己的掌心……三道血流从掌心的破口中淌出,在受到手上遥控器的阻挡后分向两边,滴滴答答的滴落在地板上,手指的关节已经疼痛的发出了咯咯的声音,颤动着不听使唤,嘴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股铁腥的味道。

“哦。”

淡淡的哦了一声,宁舞白把遥控器放在一边,扭头从沙发上起身,头也不回的说到:“没事,只是刚才不小心破了皮而已,我去洗洗就行,抱歉,吓到你了。”

说着,宁舞白平静的走向一旁的卫生间,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仿佛他刚才真的只是不慎碰到了什么脏东西,现在要去将之洗掉一样。

呆呆的看着哥哥的背影,宁舞彩忽然没由来地想起了一年之前,想起自己在哥哥离家出走所藏身的出租屋里找到他时,那时他孤独的一个人在角落哭泣着的样子。

那个表情……悲戚,木然,瑟缩……哭着,但却又笑着……

跟那时的表情虽然不同,但是存在于自己心中的那种陌生的恶寒却是一样的……

哥哥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变了样子……那种陌生让她恐惧。

卫生间里哗啦啦的水流声一点点唤回了宁舞彩的思绪,她缓缓地扭回头,看着还在亮着的电视机荧幕,宁舞彩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其实她心理早就有所察觉的。

自哥哥离家出走回来后,宁舞彩能够感受到哥哥一直都在家人跟前压抑,隐藏着自己的某一面……或者说某种感情,然而就在刚才听到新闻的那一瞬,这种感情失去了控制,一股脑的涌了出来。

那张原本温顺的脸上所露出的寒冷……明明宁舞彩清楚这股寒意不是针对自己的,可她还是在接触到这股寒意的一瞬间被夺走了思考的能力,任由身体坠落到一个无力的冰窟窿中,感受着哥哥溢出来的情感。

愤怒,仇恨,憎恨……还有绝望。

宁舞彩不由得抱住了自己的膝盖缩在沙发的一隅,抑制着心底的恐慌。

哥哥究竟怎么了?他原来并不喜欢《修真江湖》么……

从卫生间走出的宁舞白已经恢复了平时的表情,走到沙发跟前低头看着被自己吓到的妹妹,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声音开朗的说到:“好啦好啦,没事了,我只是不小心,不知道怎么就刮破了手……诶,你,怎,怎么哭了?喂,不就是刮破个皮儿吗,又没痛在你身上。”

宁舞彩抬头死死地盯着凑过来的哥哥的眼睛,他笑的很自然,语气也很轻松,就好像真的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就好像自己刚才看到的都是错觉一样。

可正是宁舞白这轻而易举地重归了正常的表情,更让宁舞彩感觉到恐惧和无力。

哥哥披上了皮……而自己却无法看穿哥哥的表演,那双平淡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眼睛闭刚才还要来的让人慌乱。

宁舞彩的脑子完全乱做了一团,她抬起头来看着哥哥,吸了一下鼻子,结结巴巴的声音像是随时会哭出来一样:“你……是……我哥……我哥哥……吧……”

“发什么神经呢,我不是你哥还能是谁?”

笑着轻轻用手背贴近了哭泣着的妹妹的额头,宁舞白露出了温柔的微笑,不过当他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外却十分不凑巧的响起了门铃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