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琰缓缓说道：“看来他们父子已经发现了你身子不好，只怕会加快收买人心，逼你立储。易儿可有证据他们通敌卖国的证据？”

新君的双手攥成拳头，声音低沉地说道：“若是有证据，朕昨日就查抄了赵王府。朕打算放出消息，让吐蕃觉得大周要攻打他们。另外让李将军做出备战的样子，威慑吐蕃。吐蕃那边一定会联系大周的奸细，了解详情。”

陆琰摇头：“不妥。”

新君愕然，望向陆琰，出声问道：“阿耶有何方法对付他们？”

陆琰告诉他：“眼下你身子不好，而他们一直在笼络其他人，尤其是各大世家，现在都支持他们。若是这个时候，他们与吐蕃有接触，只怕会伺机利用外敌来逼你禅位。”

新君寒着脸，咬牙骂道：“他们敢！”

说话的时候，新君锤了一下食案，情绪激动。

陆琰叹了口气，对新君言道：“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听我的话，这段时日好好休息。朝政就暂时交给六部尚书来处理。”

“阿耶……”

新君神色微顿。

陆琰对他说道：“这招叫做引蛇出洞。你病了，在宫里休养，不上朝。看看他们能做到哪一步。”

新君蹙着眉头，目光深邃地凝视着陆琰。

陆琰告诉他：“莫怕，朕想看看，到底有哪些人支持他们。想收拾他们还不简单？何必执着于通敌卖国的罪名？随便其他的罪名，也能定他们的罪。最重要的是，要清楚是哪些人在背后支持赵王府。日后提防着这些人，不能重用这些人。”

新君冷静下来，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声言道：“朕不如阿耶考虑周全。”

陆琰轻轻地拍了拍新君的肩头，笑着言道：“这阵子你好好休息，记住，千万不要动怒了。最好什么人都不见，不要操劳，明白吗？”

新君缓缓点头：“朕听阿耶的话。”

陆琰目光慈祥地打量着新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新君的白发变多了。胡须也变白了。

无声地叹了口气。陆琰对新君说道：“看到你这么累，我真是心疼。你说我们耶两出去游山玩水不好吗？整日被困在这宫里，被一堆事情烦着，这样操劳，能活几年？”

这话除了陆琰之外，没人敢对新君这么说。

李统领静静地看着他们父子，心里叹了口气。

陆琰希望新君能够放弃皇位，静心修养。而新君，竟然已经坐到了这个位置，怎么可能放得下这个位置所拥有的一切与责任。

听到这话，新君浅浅一笑，顿时觉得心里暖暖的。一切怒意，一切烦恼，突然被抛弃到了一旁。

新君握住了陆琰的手，对他说道：“阿耶心疼朕，朕心里知道。可是朕既然坐上了这个位置，就要承担责任。”

陆琰告诉他：“若是立易儿为储君，立储之后，你会禅位吗？”

新君面色犹豫，突然不说话了。

陆琰对他说道：“我老了，你也老了。我们耶两还能活几年？不如将江山交给年轻人来管。我们做他的眼睛，替他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陆家人治理的天下，究竟是什么样的。遇到阴暗的一面，我们可以告诉他，让他来治理纠正。遇到阳光的一面，我们也可以告诉他，让他知道政策是正确的，继续往这方面发展。一国之君，整日处于深宫当中，目光所及之处有限。需要其他眼睛，替他盯着天下。难道你真以为我们是出去游山玩水的？我们做的事情，同样也很重要。你明白吗？”

新君怔然。

陆琰轻轻地拍了拍新君的手背，对他言道：“你好好想想吧！”

新君缓缓点头。

陆琰笑了笑，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当了这么多年太子，若是不能坐上皇位，一辈子都会不甘心。所以我急着将皇位传给你。但是我不希望，你将命奉献在这个位置上。记住，你不单是一国之君，更是我的儿子。我都七十多岁了，你忍心让我给你送终吗？”

新君的喉结蠕动了几下，他深吸一口气，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回应陆琰：“阿耶说的哈，朕记下了。朕都明白了，朕会好好考虑的！”

陆琰点头：“希望你能想清楚。”

临走前，陆琰再三叮嘱新君一定要好好休养，不能操劳。

新君含笑答应，让李统领送陆琰离开。

李统领回来的时候，新君正在看那一箱子草编的小动物。

“陛下，臣已经将太上皇送回大明宫。”

新君眨了眨眼睛，盯着手里的东西，轻声问道：“你跟朕多久了。”

李统领回答道：“三十五年。”

这个统领的位置，还是新君让他当的。之前他不过是新君的近侍，还曾经做错事情。

新君轻叹道：“三十五年了，你对朕应该很了解，也对阿耶有一定的了解，你觉得朕应不应该听阿耶的话，放弃皇位？”

李统领低声回答道：“臣有两个回答。”

新君抬眼看向李统领。

李统领告诉新君：“是陛下收拾了王统领，臣才能当上禁军统领。臣之前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卫，能有今日，全都是陛下给的。臣伺候了陛下三十五年，大胆的说，臣与陛下多少有一些感情。若是陛下禅位，新君即位后，能不能信任臣，会不会重用臣，这些都是臣会担忧的问题。为了利益，臣希望陛下不要禅位。”

说到这里，李统领话锋一转，继续言道：“可是从感情角度，臣伺候了陛下这么多年，说句冒犯的话，心里已经将陛下当成了朋友。臣很清楚陛下的情况，十分担忧陛下的龙体。臣希望陛下能够长命百岁。每次看到陛下犯病，臣心里甚是难受。陛下若是愿意禅位，与太上皇出去游山玩水，臣愿意放弃禁军统领的位置，保护你们！”

“这些都是你的真心话。”

新君目光深邃地盯着李统领。

李统领颔首：“是也。臣不敢欺君！”

新君沉默不语。

许久，他低声言道：“朕知道了，朕想休息片刻。”

李统领说道：“那臣到外面守着，陛下有何吩咐，尽管开口。”

新君挥了挥手。

李统领转身离开。

殿内剩下自己，新君闭上了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

原以为陆琰是鱼，江山是熊掌。

现在新君才清醒过来，最珍贵的东西是真情。真情难得！没了他，还会有其他人来治理江山。

作者有话要说：鲁王世子：想阿翁了，也不知道阿翁想不想我。

新君：阿耶想的人是朕！

鲁王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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