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光久久地看着施婷,手指在她的面容上面缓慢游走,没有话语,没有眼泪,有的是他第一次见到施婷所流露出来的笑容,像孩子那般纯真。
阿诗想要听父亲说说话,因为她感受到了父亲生命最后那点温度正在流失,似乎只有说话,才能让这份缓慢流失的温度一点点的回笼在他的身体里面。
“爸爸。”她连唤了几声,都得不到阿光的回应。从第一声的慌乱,到最后一声的认命。她放弃了对于自己私心的成全。只是,终归是痛的。这把锈钝的剑终归还是砍向了她,因为不锋利,所以砍得时候只得加大力度,不是爽快的疼痛,是绵长而又深沉的。
阿诗伸开自己的双臂,抱住阿光,头靠在父亲的肩上,她想以后应该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话音是极度哽咽才连成的词语:“爸爸,我知道你想妈妈,你放心的走吧。我不会做傻事,会很好的活下去。”
阿光仍旧是无动于衷,他不信女儿的话。
三人又开启了沉默。
直到当阿诗的手,顺着父亲的肩膀滑落,覆在他所握着的楚辞手上时:“爸,我不会骗你。”
阿光的情绪有了松动,他看着女儿,又看了看楚辞,将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目光定格在女儿的脸上,眼中没有了伤悲,是对于她生活的期望与祝福:“阿诗,不恨。”
阿诗感觉自己刚刚翻阅了崇山峻岭,抓住了那根救命的藤条,不曾想它的上面长满了刺。而她又无法将藤条丢弃,只能强忍着被刺扎进血肉的疼痛一路向前。
她知道,这些刺不是楚辞射击出来,她也不能去埋怨楚辞,因为他自己也正被这些刺所伤。可是,楚耀终归是他生物学上的父亲,这样的关系,如若不是圣人,又谁能做到全心的不介意?如果要怪,只能怪女娲在造人之时,将人的心房做的小了点,让她装下了怨与恨,想要再装下爱,就只能先将前者腾空。
可她不忍父亲失望,极为艰难的道:“好。”
阿光看着楚辞:“要好。”
楚辞真诚地点头,有点用力,害怕太过轻微无法表达出自己对于阿诗的那份看重。
阿光至死都没有放开两人的手,他的一双手就这么将楚辞与阿诗的手握在一起,靠在椅子上,带着微笑的看着施婷。
去了。
奔向了他这生自从见过,就未曾有过一刻遗忘的女子身边。
阿诗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擦一擦落下的泪水,楚辞却紧握着她的手不放:“阿诗,你可以恨我,怨我,即便是一生也没有关系。但是请记得你答应了伯父,要好好活着。”
说到后面,楚辞几乎是哽咽的乞求:“别放弃自己。”
阿诗抽手的动作停了,看着他:“如果我要拔了这股恨呢?”
“依你。”
他们望着彼此,读懂了各自的心思,不谋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