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艳兰是来定期汇报,在白羽盟所辖村镇征兵工作进展。

霁天璇先前与她约定的时间，是在此时，但地点,却不是这个大会场。因为开会稍晚了些，她还没来得及去那间约好的召见室。于是，芳艳兰就自己过来,差人通报，并在会场外面等待。

按理说，若是寻常的下属，应该去那个召见室等的,尊长没来，就该在那里一直等,哪有自己跑出来寻人的道理。

但芳艳兰认为，霁天璇除了是她的尊长，也是她的朋友，他们有特殊的交情,不那么受寻常尊卑礼数拘束。

于是,她不仅自己找过来，还主动求见。

而霁天璇，也真的没计较。她甚至确实很优待的,把芳艳兰传唤进高层云集的会场，立刻接见了她。

“启禀殿下,截止目前,我们征募的新兵,只有……名。远未达到您的期待，请您恕罪。”

芳艳兰在霁天璇面前跪下，带着愧色的,认真的汇报：

“但是，由于千机阁展飞星道友的重大协助，我们与村民的关系，有了质的进展。在展飞星的建议下，我们采取了……等措施。现在，我们已在辖区内地成功组织了大规模的球赛，数百村民与白羽盟成员成为亲密的队友和朋友，辖区内所有城镇，都有民众慕名前来观赛……当地的报社，对我们给出了相当正面的报道，具体如下……”

霁天璇静静的听着，面色柔和，看起来，没有为募兵任务远未完成而失望。

也没有为展飞星的突然相助惊讶。

她只是问芳艳兰，“在其中，你做了哪些工作？说说感想。”

芳艳兰遵命一一汇报，除了她作为白羽盟募兵任务负责人，所做的正式工作外，还有不少生活的细节。

比如设计球队服的款式时，有村民提出，想用上一种颜色特殊的传统染料，芳艳兰就跟着那位村民，住在她家里学习做法。

“我曾经不喜欢村民住的山洞。现在才感到，是我错了，明明住着很舒服的，真的冬暖夏凉！我在那里的几天，外面热得能在地上煎蛋，我们却还能在房间里玩跳皮筋，几乎不出汗呢！”

这一趟募兵之行，似乎给芳艳兰带来不少快乐。本该严肃的汇报到了最后，她的语气，还是忍不住生动的上扬。

霁天璇一点也没为部下这当众“失态”的行为而生气。

相反，一向面目冷峻的她，竟向芳艳兰露出温和的微笑。

“……你变了很多，我很高兴。”

霁天璇走下台阶，垂眸看向仰望着她的芳艳兰，然后，她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晚上一起吃饭吧。我要交给你新的任务。”

随后，带着受宠若惊到脸红星星眼的芳艳兰，霁天璇离开了会场。

在场的其他人在目送他们的圣女殿下走出视线后，都正常的立刻从跪姿站起来，准备离开。

唯有碎玉，一时却感到双腿发软，几乎无法从匍匐的姿势起身。

“我只是在给她悔改的机会。”

碎玉想起，一个月前，霁天璇与他闲聊时，这样提及芳艳兰。

当时，他就忍不住的脑补，霁天璇这句话，表面谈的是芳艳兰，但其实，就是说给他听的。

——她应当，早就发觉他另有居心，却又仁慈的，不点破，不判罪，反而，给他悔改的生路。

现在，碎玉认为，自己再一次听到了这样的暗示。

接见芳艳兰之事，其实没必要在他们这些无关之人在场的时候进行，但霁天璇偏偏这么做了。

她这是不再转述，而是更进一步的，让碎玉亲耳听到，她对芳艳兰“悔改”的赞许。

从而，再次鼓励他，快快弃暗投明。

更严正的警告他，必须弃暗投明。

在会上，霁天璇提到李拂缨，说她“未来必成一大正道栋梁”，恐怕也是话里有话。

——既表示，她对他这个现任正道栋梁的欣赏，向他承诺，能使他回头是岸。

又表示，能做正道栋梁的人才，也不缺他一个，她已经，有了杀他的决断。

…害怕吗？

她的罗网即将收紧。

…怕死吗？

死于心爱之人无情的审判。

腿软得仍跪在地上的碎玉，忍不住的自问。

当然害怕的。

他在心里自答。

若不畏惧强者的罗网，他怎会背叛辰渊，想着把他卖给魔修阵营？

当然也是怕死的。

若是不怕死，他又怎会几乎失去理智的，连世间安危都不顾，只想让他心爱的圣女活下去？

而就像每一个既害怕强敌，又害怕死亡的，毫无骨气的真小人一样，他又偏偏敢为了那一点名为爱的私心，那一点，能换得所爱之人平安的私利，去丧尽天良，铤而走险。

碎玉决定，仍不悔改。

随着决心，他原本因战栗而蜷握的双手，猛然的用力，指甲刺进了掌心。

痛觉与鲜血的热度，终于将冰冷软弱的手脚温暖。

碎玉站起来。

傍晚的暗光，从大殿的穹顶射落，映照出他在地上，坚实伫立的剪影。

当天深夜，在霁天璇的指派下，白羽盟中一部两百敢死队，通过她从“北辰派护卫队”——实为天启5手中，借来的超高速飞剑，只用半个时辰，就穿越了大半个楚朝疆域，到达数万里外的西部边境，正受蛮族蹂躏的战区。

白羽盟的军队，拥有当世顶尖的装备，与道法精湛的名门修士，要对付在城中烧杀抢掠的蛮族普通兵痞，其实非常容易。乘着顶级飞剑连夜空降到战区，更让蛮族措手不及。

因而，只用一晚上的时间，白羽盟就驱逐了所有兵痞，解救了所有正被破坏的城市。双方实力对比甚至悬殊到，不到十个白羽盟成员组成的小队，竟能独立镇守至少三个大城。

然而，天一亮，战局却诡异的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