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正十二年初秋,平居里的一个凉风月夜。此时白仙山所有人都已回到了自己的寝室,惟见谢铁与冯晨裳穷极无聊,相约于山门下顾步闲荡,两人懒语几句。忽见冯晨裳灵机一动,游说道:“谢兄!反正我俩已对白仙山的地形了如指掌,不如此夜悄悄下山去寻处歌楼把盏听曲一宵,以你我之轻功明晨定能赶回。”
谢铁笑问道:“晨裳兄此意虽不错,但只为这一宵而消耗这么多体力,你可认为值得折腾否?”
冯晨裳劝道:“昔人有说愿为美人矜曲洒千金,些许体力何足谈之!”
谢铁朗笑道:“既然晨裳兄言此,谢某当愿相陪。”
冯晨裳满意道:“可惜怀德兄一家搬去后山住了,不然三个有妇之夫会更为热闹。罢了,我俩还是先回去告知良璞一声,以免他为我们忧心。”语落,两人不由顾视大笑。
谢铁二人向陈歉交代过后,便悄然下山了,两人轻功卓越,很快便到了离白仙山最近的一小镇。冯晨裳引路于暗澹的街头走了良久,终于寻见有一间酒乐歌楼地,闻他舒心一笑,“哎……可算闻听飞歌劝酒之处了,可惜此楼实在甚为褊狭,想必也不会有何美人天籁矣!”
谢铁不以为然,带笑浅看,“晨裳兄言早了,谁言乡野小镇当无妍丽之姿、赏心之乐?谢某故乡有一念声楼,可谓曲安人乐,我家师妹与青雪便是那里出身,你觉得她俩能称佳人否?”
冯晨裳摇头嚬笑,叹道:“唉呀……谢兄这般大的祈望,怕会失望了。青雪姑娘与小梅姑娘文才上乘,可遇本须奇巧,乃与何地无关。有些晚了,我们快些进去一探其本相吧……”语落,径自领先朝门而踏。
谢铁无奈一笑,随步而行。当二人刚刚进去此歌楼,便见那老鸨目光尤切,飞身而至,施礼卖笑,“哎哟……我们这小地方竟然遇到两位如此俊俏的公子,非常难得啊……”
谢铁少量楼中目及之处,灯火昏沉,装饰破旧,确实不如外面许多歌楼。冯晨裳并不打算听老鸨的趋承之语,抢言道:“好了这位姐姐,楼中的佳酿好肉随便上些给我俩就行,酒菜钱不会少的。”
一听姐姐二字,这女子似乎颇为愉悦,媚笑道:“呵呵……这里很少似公子这般爽快之客,静待须臾,一会的酒菜保证让二位满意。”
不知是此地的人不多,抑或此楼中的女子唱曲着实一般,此时听客甚少。两人寻了个离演出台稍近的桌子坐下,见谢铁调侃一笑,“人言我为谢风流,不想今独随晨裳兄出游,当知也有冯风流啊!”
冯晨裳大笑道:“哈哈……与谢兄比之,相形失色了。”
两人谈笑间,酒菜皆已上齐。不知过了多久,楼中又来了两位江湖游侠坐于谢铁他们身旁那桌子,此二人一老一幼,言语间听出是久别重逢。先闻年幼者问道:“小弟听闻江淮一带,郭子兴等人又壮大了一支能与芝麻李匹敌的举义军。老兄刚从大都等地游历归此,不知最近朝廷那边有什么动静?”
年长者放下酒杯,凝重道:“如今都四海鼎沸了,哪能没有动静?我回时已得知朝廷打算让脱脱丞相领军大军南下,先讨伐徐州芝麻李了,再依时而扫其余的义军。”
年幼者惊讶道:“老兄此消息可有假?脱脱乃当世奇人,此番芝麻李岂不是有性命之危!”
年长者严肃道:“此等话语我又安敢胡言?此消息我是从大都一位蒙古友人口中得知的,准确无疑,此时元军怕应行至大半程了,不出一个月便可抵达徐州。”
年幼者一叹,淡道:“可惜芝麻李一代剑侠了!当年其家中芝麻库尽数施于穷人,一时传为佳谈,但愿他能逢凶化吉吧。”
那人笑劝道:“贤弟安心吧,芝麻李平时每多仗义之举,老天必会庇佑。”
年幼者闻言含笑,继而谈论其他了。谢铁细听后俊容登时有些惊怕,放下银两竟硬拉着冯晨裳出门。冯晨裳亦知谢铁与李二颇有私交,见其脸色不安便猜疑道:“莫非谢兄打算赶去徐州营救芝麻李?”
谢铁肃穆道:“脱脱此番领兵必会力极作为,届时李二也就如涸辙之鲋了。李二曾于我们有恩,谢某就算跋险当亦相助。”
冯晨裳说道:“既然如此,我俩先赶回白仙山与清曲几人道别过后,你我二人速即赶程徐州。”
谢铁两人赶回白仙山时,天色也渐渐发白。冯晨裳先去女子寝室请人唤醒李清曲她们,谢铁则去将陈歉叫至山门下。不待两刻钟,除了张怀德夫妇,其余之人都聚在了此间,谢铁将昨夜听到急情细细说出,几个女子也顾不得质疑他俩为什么私自下山,忙问当下该如何应对。
几人愁语交谈之际,便见冯瑶月婉睛泛忧地看向自己的丈夫,问道:“我们人单力薄,以何力去助李二侠?莫非你以为凭孤身冷剑便可旋乾转坤?怕只会连累李二侠。”
谢铁握住冯瑶月雪掌,凝重道:“先不谈李二于我们有恩,就凭他生平被呼为‘芝麻李’,江湖夜雨时,我亦不能袖手旁观!瑶月放心,我赶到徐州时自会相机行事。”
冯瑶月深谙丈夫性情便不再阻拦,柔声道:“既然如此,你去吧!一切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