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我两小无猜的童年生活(2 / 2)

黄春梅因为取得了手里有月饼去馋高江江的机会,仿像取得了一场什么重大胜利,越发狂欢起来。本来高江江不一定有多介意自己的吃没了,但是被黄春梅的幸灾乐祸搞得颓丧不堪,居然嘤嘤地啜泣起来。但是这并没有使得黄春梅停止她的嗤笑。

我有些看不下去了,低头瞅了一眼自己的月饼,使劲地掰开了两半儿,分给了高江江。看到我的举动,黄春梅挺愕然,因为半块月饼可是半年的期盼,我这么轻而易举地放弃了半年光阴。她停下了狂欢,冲我骂到:“你给她干啥呀,死蒜头鼻子!”“我愿意!”我回了她一句。

我的鼻子长得又圆又大,大人们说那是蒜头鼻子。在我看来,这种鼻子在我脸上显得很丑陋。黄春梅非常知道我的痛处,她最解恨的就是骂我死蒜头鼻子。

骂完蒜头鼻子,黄春梅不解恨,又骂我俩“死两口子,你俩是死两口子!”。一边骂着一边跑回家了,作业没有在我家写。留下已经习惯被她辱骂的我和高江江。我俩没有理会她的离开,我拉过高江江坐回到石头上,一边聊着天一边在沙果树下分别慢慢吃着我的两个半块月饼,直到下午我哥回到家里。

我俩在树下看到我哥偷偷摸摸提溜着书包,在栅栏外抻着脖子垫着脚跟儿往后窗户里瞅了几眼,然后贴着房根儿钻进了他和我的房间。没等他坐下便被我妈发现了。我妈一边吵嚷着质问为啥回来这么晚,一边拎起他的胳膊闻了闻衣服袖子,闻到了烟味。我妈火冒三丈,转身去外屋地拿起笤帚就是一顿暴打。我哥本就顽皮,加上曾经也练过武术,我妈的笤帚疙子对他并没有多少震慑,何况他挨的揍,已经多到锤炼出了他金钢铁骨般的意志了,对于我妈手里笤帚疙子噼噼啪啪落在臀部上,他根本就面不改色心不跳,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反而是我在看着的过程中,感觉自己的屁股在疼。

这是上秋之后我哥挨的第一次打,他挨打最多的是在夏天。自从我被淹之后,我妈我爸就坚决禁止我家所有子女下河里玩耍了,但是这个规定只是给我制定的,因为我大姐二姐根本就对下河没兴趣,而我哥又根本不执行。只有我,从那次之后,就一直怕被不受控制地漂到陌生的地方,永远回不来,所以对河套总是退避三里,根本就不敢往前靠。我哥却因为不能放弃下河里玩水而在每年的夏季都要遭受我妈隔三差五的暴打。我妈检查我哥是否去了河里方法简单粗暴,如果我哥没有在合理的时间范围内从外面回来,就属于可疑现象,我妈都必须要先用手指挠一下他的胳膊,如果出现了三道白色的划痕,就有证据表明他又去河套洗澡了,不由分说送给他的见面礼就是一顿暴揍。揍他从来都是我妈的事,我爸从来没有打过孩子。我妈揍他的原因也是五花八门,最经典的一次是他带领胡同里的几个孩子,偷偷把后院陈辉家的一共六个罐头用洋钉把罐头盖扎了个眼儿,把里面的罐头水喝得干干净净之后,又原样放了回去。等过了很多天以后陈辉他妈发现时,六个罐头里面已经完全发霉长了绿毛。经过简单拷问,陈辉的弟弟把主犯宋东利和一些从犯一个不落地全都招了出来,结果就是宋东利又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挨了我妈一顿皮带,之后我妈赔了他家六个罐头钱。其他几个跟着喝了甜头的孩子,也被陈辉他妈找了家长,或多或少地赔了点钱,挨了点打。我妈的打对于我哥来说,根本就没起过什么作用,反而练就了抗揍的本领,以致于越来越学会了很多坏习惯,估计都是因为不怕我妈打的原因。所以这次因为吸烟挨揍的结果是,他假装低眉顺眼地顺着我妈的笤帚指向站到了我俩房间的墙根上,事实上却始终坏笑着挤着眼睛看着我和高江江手里剩下的一点点月饼。

好好的中秋月饼被黄春梅和我哥搅得没有了香甜的味道,只剩下了青红丝横七竖八提醒着我,下一次与它们见面,必定得是一年以后。

黄春梅拿着我家的月饼跑回自己家的第二天,同学们又多知道了一件我们两口子同吃一块月饼的事。

我并不介意别人如何谈论我和高江江,高江江似乎也不介意,我俩依然我行我素,俨然真的是两口子。不管什么时候,我都自动自觉地把高江江作为自己的责任来担当,高江江也自动自觉地接受我的担当。

我们就这样毫无顾忌又懵懵懂懂地过着两小无猜的童年生活。但是当我懂事之后,却很遗憾地发现,我的这种担当,仅仅确实只是责任而已。

这个发现是我升入高中遇到了金贝之后产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