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感觉白言是知道的,小时候每天回家,面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她也是这样,抱着自己躲在墙脚哭泣着的,没有人在她身边,她就只是这样一人,孤独的活着。但是至少,她还能出去,还能跟不同的人打着招呼,还可以为了生计去奔波。她真的很难想象,一个人在阁楼困了百年的感觉,那会让人崩溃的吧。
“他是第一个听到了我的声音,还敢上阁楼的人,所以我抽出了他的生魂,和他一起聊天。他跟我讲了好多人类的趣事,都是我以前从未听说过的。”双眼中的光芒都亮了起来,她带着笑容,浅浅的说道:“他告诉我,他喜欢做弹弓打麻雀,以后想学着电视里那样,当个警察,可以有一把真枪。他还跟我说,你们人类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吃饭不能发出声音,上了厕所一定要洗手……还有,还有好多的好多,都很有意思呢。他教我捉迷藏,教我跳格子,教我打豆腐干,还教会了我,怎么挽橡皮筋,人类的生活,真的很有趣的。”
“可是,这些贺警官都忘记了吧?”刚才听他所说,他就只剩下了在阁楼里睡着的记忆,醒来后就只记得发了高烧。所有的记忆都消失了,怎么可能记得眼前的人呢。白言苦涩的笑了笑,就连记忆都没能留下呢。
应了一声,她深呼吸道:“忘了,他在阁楼的事被他奶奶知道了,把他的肉身带下了楼,但因为生魂离体太久,他开始发高烧,胡言乱语。我没想过要害他的,我想把他的生魂放回去,但我出不了阁楼,只能看着他难受。”
“后来,她奶奶请了一个道行很高的神婆,与我交换条件,让他奶奶留下陪我,用三牲供奉我。但前提是,要他平安无事。我当时只想有人陪陪我,就答应了。只是,他醒了,却忘记了我。而我,也背负了血债。”苦声一笑,她昂起头来看着卓逸风,夹杂着淡淡的忧伤,“她奶奶在供奉我的时候,我发火了,说好的会来陪我,但她却没有履行诺言,根本没有人上阁楼看我!他奶奶年事已高,被我这一吓,失足滚下了阁楼。”
“我很难受,我就想有人打开阁楼,每天到阁楼上坐一会儿,同我聊天,同我玩游戏而已,为什么他们都不愿意打开阁楼,上来坐坐?三牲,初一十五带着三牲上楼,放下了就走,至少留一会儿也不行吗!”小拳头紧捏着,她尽量平复着气息,随后才淡淡的说道:“他奶奶死了,死之前去了神婆那里,让神婆用其他方法抽出了他的生魂,放在了坛子内,摆进了阁楼中。奶奶真的来陪我了,但我根本不想要这种陪伴。就因为我的孤独,也连累了她,让她成为了游魂,变成了同我一样的孤魂野鬼。我只是单纯的,想要人类看看我而已,并不想要她死。”
“唔……”白言愣住了,真的没想到这交易还能这样做的,是大家理解错了她的意思,她要的陪伴不是人死后留下,而是生前就在阁楼里多走动走动,仅此而已。其实,妖怪根本就没有人类心中想的那么复杂,它们也只是简单的想要在这世界上生存而已。
就像是现在,偶尔幻化成人形,在人类的街头走走,学着人类的样子,看看山水,吹吹江风,仅此而已。小耗子上街人人喊打,其实,也没必要打的了吧。现在这个社会,倒掉的剩饭菜那么多,每天用东西装着放在街头,若有小动物饿了也能吃上两口,不至于饿死街头。
用温柔的心对待这世上的所有生命,你自己也会被温柔的对待。
若是他们能早一点理解她的心意,那个奶奶也不至于会死,贺俊,也不会如此的讨厌鬼神之说吧。
“所以呢,你丢失的修为是怎么回事?”卓逸风淡淡的问道,环绕在胸的双手轻点着,下一刻的他的手指已经伸出,挑下她眼前的白色面纱。那一双布满褶皱的眼出现在白言的眼前,心脏不由地狠狠一颤,那双眼还是狸猫的圆眼睛,只是周围布满了皱纹,就像是橘皮一样挤着,她的太阳穴附近生着白毛,正缓缓的朝着她的脸颊上延伸着。
轻声一笑,她却没有在意,那圆圆的眼看向了江水,淡淡的说道:“多谢大人在刀头肉上动了手脚,又有三牲供奉所积累下的修为,刚才,我已经送奶奶去了地界,用上了我所有的修为,打开了地界通道。”
“你不想活了?”卓逸风的声音冷了下来,双眼的冷光闪烁着。
双手按着护栏,那白色的身影看着滔滔的江水,她勾起嘴角的笑容道:“太孤单了些,我宁愿跟天上的风雨做做伴,也不想停留在这里。”
“那你现在还在这里做什么?”卓逸风蹙眉道。
挽起鬓角的长发,她只是浅浅的说道:“江边微风起,等风等月……也等你。”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微微偏头看向身后,那一道熟悉的身影就站在灯笼下,从黑夜里走了出来,一下照亮了她的整个世界。
就像是当初他来到阁楼一般,把温暖带了过来,也让她开始有了期盼,期盼着这样的温柔,还能再重来一次。就像上一次的雨天里,她打着油纸伞在这江边,只想跟他多待一会儿,再多停留一会儿。
可惜,只有供奉三牲的这两天她能出来,其他时间,都只能困在阁楼里。
“喂,你怎么会藏在我家阁楼里?是想来偷什么东西吗,我家阁楼上什么都没有,你什么都偷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