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记得了。”双手按着自己的脑袋,方正痛苦的咬着牙齿,真的记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在记忆中的家,是每天晚上都会为他亮起一盏灯火的,他从来不会记家里的住址,因为到那里,就知道了家的方向。
可是现在,看不见,找不到,自己的家,到底在哪里。
“看来是暂时性失忆了,死的时候脑袋是不是撞在了石头上?”卓逸风吹着章鱼小丸子,顺手递给了方正一个竹签,挑眉道:“吃吃看,二十年后的东西,放到二十年前,你是吃不到的。”
“这是什么?”
“章鱼小丸子。”
“我不吃海鲜。”
“死都死了,还这么挑食啊。”
“……”
真想把自己手中的章鱼小丸子堵进卓逸风的嘴里,白言直接在桌下踹了他一脚,看着眉头紧锁,纠结的看着章鱼小丸子的方正,白言刚想说不想吃就不吃了,没想到那对面的人直接张开嘴,一口吞了章鱼小丸子。
我去,还说不吃呢。
白言夹着大拌菜问道:“兵哥哥,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呢?”
“再不济,家里也有父母吧,他看上去二三十岁左右,父母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四五十岁了,现在又是二十年后,活着的话,也是六七十岁了。”卓逸风咽下口中的丸子,随后将手机递给白言道:“呐,二十年前的新闻。”
“你这都有啊?”白言迅速放下筷子,那一张张洪水泛滥的图片就在眼前,白言的手指一僵,脸上的笑容也沉了下来。正如方正所说的,洪水没有今年的那么大,可是,那崩坏的河提,根本挡不住河水,南城中的江水绝提,被困在南岸的人,连救生艇都是最简易的,还有把轮胎斜下来,拉着小孩子的画面。
特大暴雨灾害,死亡人数二百三十八人,其中有二十五名士兵,尸体打捞共二十四具,还有一具尸首,下落不明。
“所有士兵都埋葬在烈士陵园中……”再看那画面上二十五个陵墓,白言的心狠狠的一颤,在最前方的墓碑上,就写着两个熟悉的大字,方正。而且旁边还有附言,只是衣冠冢而已,没有找到他的尸体。
方正的脸色也黑了下来,看到自己的陵墓,他心中很不是滋味,再看到那些新闻的画面,眼中的泪水啪叽一下,直接滚落了下来。全身都轻颤着,他哽咽道:“那次洪水,真的,真的好可怕。”
“都过去了,还说什么呢。”卓逸风坐直了身子,将金橘柠檬茶递给了方正,挑眉道:“慢慢说,恐惧的东西说出来后,就不会再恐惧了。二十年前,你们是怎么抗洪的?那样的洪水,伤亡这么惨重,也是不应该啊。”
“是我,松手了……”握着冰冷的水杯,方正红着双眼抬起头来,一字一句的说道:“当年,我们没有这么多抢险的东西,只有人你懂吗?洪水来袭,我们根本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跳下去!”
“为什么!”白言心头一颤,立刻跟着问道。
卓逸风按住白言的小脑袋,挑眉道:“认真听着,所有事都是有原因的。”
“为什么……呵……”无奈的昂起头来,方正拭去自己眼角的泪水,哽咽道:“因为,别无办法。江水太过湍急了,我们要渡江才能救南岸的人!橡皮艇丢到江水里,人坐上去就会被打翻,根本没办法过去!就算是用沙袋来截断江水,也要有人在前面挡着,落下去的沙袋才不会被冲走。”
“所以,我们几百个兄弟上了,用绳子绑着自己,勒紧了腰下水,一个牵着一个,把绳子递到江对岸,两头就绑在江对岸的柱子上。剩下的,就堆沙袋,没有路,我们就硬生生的拼出一条路来。可是,老天不饶人,我们都已经做好了一切,开始接送南岸的人,没想到又下暴雨了。江里的水再涨,打过来的江水都是苦的。我不知道我们坚持了多久,只记得在江水的冲击中,我们的腰都被勒出了血。”
“我看到我的战友们,拼命的堆沙袋,看到他们救着南岸上的老人,小孩,不断地朝着这边运送,但是……人总有失手的时候,不是吗?一个孩子因为没有抓稳,被浪打了出去,从我的面前,被江水冲走。”
湍急的江流奔涌着,那穿着裙子的小女孩就在他的眼前,被卷入水中,几乎是没有任何的迟疑,他松手了,那是人类的一种本能,他解开了松开了战友的手,被湍急的江水打翻了过去,连着腰间的绳子都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