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马陵山下的军营,王鸿下马出示了令牌,等到守卫跑进去通报完毕,才同意了王鸿入营。
营中驻满士兵,乌压压的一片,显得有些拥挤。
只是不知为何,营中并没有例行操练,哪怕是简单的热身操练,而且互相之间也很少交流,整个军营静悄悄的,气氛竟是有些沉闷。
入营没走几步,迎面走来一位三十岁上下的男子,身材与自己相若,头戴纶巾,身披青色铠甲,一副儒将打扮。
“再下典农校尉陈登,受笮国相托付,统帅下邳郡郡兵驻扎于此,敢问阁下是?”陈登声音平和,抱拳施礼。
“再下······彭城王鸿,奉曹国相命到彭城兵营中效力。”王鸿想学着他那般打官腔,只是自己没有官职,尴尬的很,心中还嘀咕这将军的名号,这“典农校尉”是何种职位?莫不是带民兵的校尉?名字怪异的很,想来大差不差。
“那可真不凑巧,彭城兵马今早已被琅琊国国相何夔引上山,怕是已经与那些蛮夷交上兵了,我部被奉为殿军,才会驻扎此处以观后变。”陈登解释一番,润了润喉咙,继续说道,“那些蛮夷十分熟悉这马陵山山中的地形,处处设伏,让我们吃了不少的亏,阁下眼下若是一人入山,怕是不妥,说不上哪里就会被害去性命。所以不若暂时留在我军中,待晚间各部合议之时,再随前来的彭城将校或者何国相一同离去,最为妥当。”说罢陈登又是一礼。
“在下深以为然,便依照陈兄提醒,暂时叨扰了。”想来想去没有更好的办法,王鸿抱拳一礼,答应了陈登提案。
两人入了军营,陈登带着王鸿四处观摩。
以陈登校尉之身,言行举止间竟然是与王鸿平起平坐,让王鸿受宠若惊,暗叹怕是占了曹国相令牌的光。
军营靠山而建,此时又是鸟语花香,万物复苏的季节,眼前树木葱郁,乱草丛生。
陈登娓娓将出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让王鸿搞清楚了当下的状况。
简单来说就是昌霸在不知敌人深浅的情况下轻敌冒进,中了匈奴的十面埋伏,部队死伤大半,已经无力缴费。
可能是他海怕是被上官臧霸将军怪罪,竟然没用通报开阳军营增派正规的州军,而是催促起了州内各地的郡国发兵前来支援,犹豫其中的东海郡是徐州治所郯县的所在地,自然不敢惊动陶谦,所以前来支援的郡国兵则是来自彭城、下邳、琅琊和广陵四处。
由于昌霸催的仓促,又犯了第二个错误,那便是各地郡国兵到达马陵山的时间不一,未能合兵一处,于是就变成了葫芦娃救爷爷,一个一个的上去送!眼下四郡中的琅琊、广陵两部已经溃不成军,只剩下后到的彭城、下邳两部军马编制完好,成了剿贼的主力。
残部士气低落,恐生哗变,便由昌霸将军汇编统一指挥,由何夔担任参军,一早便带兵上山,留有下邳的郡国兵殿后,以图伺机推进。
听着陈登解释一番,王鸿唏嘘不已,没想到那位把自己打出一身伤的昌霸,任凭刀法如何厉害,这带兵打仗的本事看来是稀松平常,怪不得三国历史上听不到这么号响当当的名字。
两人徒步行走在营中的路上,陈登与王鸿解释完情况,注意力便集中在周便的植物上,时不时的拔起几根路边的蒲草,还会搓出些种子,直接吃了下去。
起初王鸿倒是没觉得什么,以为陈登吃的是自己不知道的野味,只是见他吃了一顶圆状的植物,开始呕吐干咳不止,就发现了事情不对劲,赶忙上前帮他锤起了脊梁。
“陈兄难道是一位医者,在以身试药?”王鸿看他呕的厉害,不自觉的联想到尝百草的神农上神,还有那位著作《本草纲目》的医圣李时珍了。
陈登顺了顺气,似是好受了些,咧嘴呵呵一笑,然后摇了摇头。
“陈兄不是医者?那为何要随便吃东西?要知道这大自然的奥妙无穷无尽,便说这山里的草木树林,虫鱼花鸟,说不上那个便是有毒,吃下去可就没命了!陈兄万万不可再如此这般冒险了,小心害了性命。”王鸿好心劝解一番,却见他不以为然。
“方才不是跟你说过的么,在下是陶公任命的典农校尉,司掌整个徐州的农事,而徐州土地,以下邳的最为肥沃,所以再下便久居下邳城中奉行工事,今日才会被下邳国国相笮融委托讨贼之事。”陈登吐口浊气,叹息道,“近十载多灾多难,两年的瘟疫,三年的饥荒,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大伙眼下仿佛忘了那些挨饿的苦日子。不瞒王兄弟说,在下乃是下邳淮浦的望族,生活优渥于常人,可惜即便是望族,任你如何手眼通天,没东西吃也会饿,中了瘟疫也会病死。所以风调雨顺并非凡人所能掌控,可这百里的大山,千里的湖海,不正是上苍馈赠我等的珍宝吗?若是陈某能探究清楚这山中可以实用的草果,说不得在灾年能有个盼头。”
王鸿听他细细解释一番,心生惭愧,人家一位农业部长,让自己当成了民兵队长。
陈登虽然不是医者,行的事却与医圣李时珍一样,都是为了救人济世,王鸿肃然起敬,抱拳作揖。
临近的沭河河水丰沛,其中的鱼儿也是肥美壮硕,营中军士弄了不少带回营中,待到生灶做饭,众人食指大动。
陈登作为军中统帅,除开军士送来的鱼汤,竟然还单独送来了一条肥美的鲜鱼,放在他身边的桌上,不知何用意。
王鸿受邀来到陈登帐中,受宠若惊般的结果递来的茶水,看着桌前的鱼汤,有幸能够与他同吃小灶。
王鸿美美喝了一口鱼汤,举指称赞道:“啊,这味道真的不错,挺鲜的。”
“鲜?王兄弟言过了吧,这鱼汤便是被盐水卤过罢了,还能鲜到哪里去?要知道真正的鲜,便应该是如此这般。”陈登说罢,从怀中掏出手戟,从身边放着的生鱼身上割出一块鲜嫩的肉片,竟是直接一口吃了下去。
这个陈登么前卫的吗?竟然知道吃刺身享受?王鸿目瞪口呆。
先不说王鸿本就吃不了这种纯正的“生鲜”味道,便说这古代的医疗卫生水平,怕是吃出了寄生虫也完全没得治。见陈登对着自己招手示意,想让自己也去吃上两口,王鸿忍住心中不适,赶忙出声道谢推辞。这生鱼片看着都难受,别说吃下去了。
自己虽然吃不下,陈登却是吃的津津有味,看着那边嘴边沾染的血水,王鸿心里有些发毛。
吃饱喝足,营帐来了传信的军士。
“禀报陈校尉,我军连战连克,斩敌数十人,此刻已经围困敌方上寨,昌霸将去遣小人邀将军上山,合力攻寨。”传令兵浑身狼狈,气喘吁吁。
“上山?”陈登皱眉,低头思索了起来。
王鸿也算是清楚了先前昌霸兵败的原因,此刻场景重现,忍不住插话问道:“这会没有埋伏了?”
“吸取上次教训,现下何夔大人主动请缨负责外围巡查事务,已经搜查了方圆之内的林地,确保无虞,还请陈校尉速速发兵!”传令军士抱拳喝道。
陈登深深看了军士一眼,点了点头,正声道:“状况陈某已经知晓,你且速速回报昌霸将军,嘱咐务必谨慎再三,陈某稍后带军便到。”
“喏!”军士应声,退身出去。
王鸿与陈登脸色皆是凝重,对目而视,同时摇了摇头。
两人一愣,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王鸿平静道:“历史总会重复两遍,第一遍是悲剧,第二遍却是闹剧。”
陈登点了点头,冷笑道:“但愿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