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老爷子随后又说起许抒的新作,“《青在堂笔记》里有几句诗不太像小许大人的语气。”然后,他就念给许绮兰听,又品评道:“用典新奇,但文辞不够隽永,用字还不到位。”
许绮兰傻眼了,想不到梁太师也看这个。
“这并非我二哥所做。是我十一二岁应父亲之命,写的课业。肯定是他偷懒,拿先前我家兄弟姊妹的遗稿充数。也不是头一回了。”
梁老爷笑了,“怪不得。这也是聪明人的做法,如今他每日都要上朝,心里装着家国天下,能抽空写一点东西博人一笑,已经很难得了。”
接着又说起那首诗,“你十一二岁就有这样的才略,勤学苦练以后,说不定要超过你兄长。到时,许家不但有状元郎许抒,更有一位女校书。”
听到这里,许绮兰更觉得他是个雅人。除却家人,梁太师是第一位肯定许绮兰的才华的人。出门交际的恭维话可不算。
梁太师久居高位,受的是儒家纲常的熏陶,能跳出桎梏实在难得。
这一天也算宾主尽欢。
坐船返城时,独孤恂也同许绮兰说起梁太师的旧事。
当年,独孤恂才开蒙,和其余皇子一并送到文华阁读书。教导诸位皇子的先生都是举世闻名的大儒,其中梁太师是最最有本事的一位。他原是给太子讲经,只不过顺带教一教各位皇子。
但顺带教一教,已经非常难得、非常有用了。
独孤恂在梁太师这里学了不少东西,更有一年住进梁府。
他生母早逝,常受兄弟欺压,那年生了天花还是小宫女发现的。报上去一下子把皇帝吓坏了。天花会传染,必须把独孤恂移出宫去。可把人放到哪里,也是个问题。
梁太师心软,可怜他年纪轻轻无人照料,便向皇帝请命照顾他。皇帝顺势答应了。自此独孤恂被安置在京城梁府一个偏院里,与他人隔绝往来。只有梁家几个生过花子的人,常来探望。
来的多了,独孤恂心里挺不舒服。他们好心照顾,可他不能把病带给梁家人。后来都不见客,只是专心养病。
他这么一病就是大半年,天花养了三个月才落痂,后来身子虚时病时好,又养了好几个月。
等病真正好全,已经过了九个多月。
皇帝早早把这个儿子忘到九霄云外。后来梁太师觉得他肯定想不起,便递了折子给太后,让太后委婉地提醒了一句。皇帝这才记起来,自此太后娘娘那里才有了独孤恂的名号。
也是这一段时间,独孤恂迅速成长起来,进宫拜见太后时买了乖,让太后娘娘善心大发,留他在寿康宫亲自教养。
那时,梁太师已经不教皇子们读书。独孤恂的身份也注定了他不应和这位先生频道来往,两下关系渐渐冷淡。
后来梁太师辞官归故里,皇帝在宫中设宴为其饯行。独孤恂才八岁,他也去了。他将梁太师视为恩师,宴席上几乎要哭出来。
也幸好独孤恂只是个默默无闻的皇子,别人都不会注意到他这里,或者说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独孤恂幼年在偌大的皇宫中,除了太后、梁太师三两长辈,只剩一个端慧太子还时常记得他这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