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嗯恩糊弄了几句，齐胤手伴三弦调轻轻叩敲节奏，很认真听戏的样子。

戏台上所唱的是归望卿，讲的是妇人初时等夫君，成了老妇等独子，最终谁也没有回来。极苦极苦，与上细腻的曲调将愁苦化作细水。

“嫡子才为正统。”宋太妃的声音在戏声里显得突兀。

齐胤未置可否，他不怒不笑，轻声问了一句，“母妃是觉得朕不为正统吗？”将宋太妃的慌张忽略在后头，起身上前止住扮老妇的老旦。

李嬷嬷端了生淹水木瓜过来，清热解暑的统黎冰雪一类的凉饮。刚好看见这一幕，躬身于宋太妃耳侧悄声说。“娘娘是不是把皇上逼得太紧了？”

“我几时逼他了？只不过是多提点了两句罢了。”宋太妃纵使悄声说，也有着字字铿锵的力道，视线跟着齐胤这才看向戏台。

戏台搭得略高，齐胤走近了仰着头，“夫君同儿子皆辞别了老妇，一去经年，老妇应知不会再见，为何这曲调里只有伤悲，不见恨呐？”

见皇上屈尊仰头，老旦忙慌慌忙忙下台来，低头拱手手都在颤。他听出齐胤的态度认真，没有轻蔑，半胆说出心中所想。“回皇上的话，一朝国破，结果又有何不同。奴斗胆觉老妇不会有恨意。”站台上唱戏都不曾这样说话微微颤颤音。

“赏。”齐胤命下，王公公拿出了袋子，抓了把金瓜子给那老旦，“别愣着了，皇上觉得好。继续喝吧。”冲琴三弦等置放去摆手示意。

舀了勺翠绿的淹木瓜，宋太妃随意道，“同戏子说道什么。”

齐胤摇了摇头，吃了颗葡萄，像是斟酌了好一会儿才说，“母妃还惦念着太后之位吗？”未等宋太妃，他接着道，“朕同皇后皆敬母妃如同太后，这难道还不够吗？”

“你同汐儿过得好，母妃已觉得足以。”这几字说的生硬，宋太妃硬生生挤出这句话来。放下瓷碗，用帕子擦拭嘴角，“我十几岁时便入宫，宫里尔虞我诈，谁不争一个皇后之位呢。争斗了大半辈子，最终皇后之位，呵，落了一个旁人手里。好不容易盼得我儿登上皇位，可太后这个名份仍要拱手让与她。皇上难道不明白我心绪如何？”她笑是为了嘲讽自己。“黍城立了大功的是她的亲弟，余希颜待旁人皆疏远，独对太后不同。母妃可知为何古以来皇帝敢放任手持大权的将军去往边关？”齐胤沉着，语里透着无奈。持家眷的命拿威胁，好使权臣不敢。宋太妃自然明白，“楚齐已立下盟约，边关无战事。”既怕下臣权压主，不如撤了他的权。皇家难道还缺一个武官了不成？凝视宋太妃，齐胤眸里深沉，如一深潭。“母妃不必再说，不要动太后。”落下这话便挥袖离去。“娘娘，皇上走了。”李嬷嬷轻声提醒发愣的宋太妃。阴郁于心底散出凉意，宋太妃捂住胸口，“他果真像个皇帝，国事大于情份。”“太妃娘娘，”李嬷嬷欲劝，可皇上的话说得那样直白，她都不知该说什么来劝了。再抬起头来，宋太妃眼神阴冷，恶狠狠地说道。“我不动太后，太后先动手呢？”慈宁宫氛围一向平和，不松散也不拘谨。忽的转了风向，宫人们草木皆兵。杏雨特意到宫门口去迎淑妃，“淑妃娘娘小心些，慢点走。”心里叹淑妃娘娘都快要生了，要是在慈宁宫里出了事可怎好。

看淑妃拢高的肚子，惠妃叹了口气，略带埋怨，“你这身子也不能久坐，”总也不能在太后面前躺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