鳏夫(2 / 2)

丁元幽幽的叹了口气,余光瞥见从酒窖走出来的阿大,连忙走过去:“阿大,咱们出去比划一下?”

阿大看了他一眼:“你打不过我。”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我打不过你?”

“前天试过了。”

“……你那是偷袭!”

“身为习武之人,就是要时刻提高警惕心。你翻墙私闯别人家,连这点警觉都没有,可见你武功不怎么样。”

他闯的是阿芫的家,需要什么警惕心?

“就算如此,你背后偷袭赢的也不光彩。”

“可我本来就是暗卫出身,无所谓光彩不光彩,只要达到目的就好。”

“……”这话丁元没法反驳,他噎了好一会儿:“你是丁然派来杀我的,虽说没成功,但那是因为芫叔。现在我找你比斗,你赢了,咱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我赢了,你帮我做一件事,如何?”

阿大沉默了片刻:“走吧。”

俩人出了大门,秋昀还不知。

他与盛平安用过夜宵,便回房沐浴,准备休息。

月色如纱。

柔和的光辉笼罩在窗外的海棠树,月色透过叶子的缝隙探入屋内,映照出屏风后修长的人影。

秋昀着件单薄的外袍,披着湿漉漉的长发从屏风后走出来,习惯性的喊道:“阿大。”

本该出现人却迟迟没有回应,他怔了一下,拢了拢外袍走到门口,拉开房门,凉风扑面而来,吹得他衣摆飘飞,他抬头看向走廊的房梁,却见那里空无一人,也没多想,只当今日累了一天,回去歇息了。

正要关门,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

扭头看过去,就见一袭黑衣的男子沐浴着银辉匆匆跑过来。随着距离的拉近,来人头发散乱,衣着也凌乱不堪,眼角淤肿,眼眶泛青,一副被人狠狠揍过的模样,眉心一抽:“你跟阿大出去打架了?”

丁元带着一身汗臭味儿想扑进秋昀怀中,却不想对方在他扑过去的瞬间后退了几步,叫他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地。

“芫叔!”他幽怨地望向嘴角上扬的男人,委屈道:“我被阿大打了。”

秋昀眸中噙满笑意,把人迎进屋内:“我都说你打不过他,为何还要去挑衅他?”

“你说我只有三脚猫的功夫,我定然不服气啊。”丁元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咕咚灌了两口,才幽幽道:“谁知道他那般阴险,竟全往我脸上招呼,肯定是因为他嫉妒我长得比他英俊。”

“那阿大呢?”

“他?”丁元想阿大这会儿应该是蛋疼,便不着痕迹道:“他看到我往你这边来,怕你责骂,没敢过来。”

秋昀斜了他一眼:“除了脸上,身上可有伤?”

“有。”丁元捂着胸口道;“胸口,背上,还有腿上被他打了好几棍子,估计都青了。”

“你先回房先沐浴,我晚点给你送药。”

丁元点头,扶着桌面刚站起来,脸色一白,整个人重心不稳地坐了回去:“芫、芫叔,我腿、腿腿好像断了。”

“阿大下手这么重?”秋昀惊讶地走过去,蹲下身捏了捏他的腿骨,见腿骨完好,松了口气:“没断,估计是你方才跑得太用力,给拉伤了,等会我拿药油帮你揉两下,消肿就好了。”

“这、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丁元口不对心道。

“无妨。”秋昀扶着他到长榻躺下:“你先休息会儿,我让老陈打水过来给你沐浴,顺便拿药过来。”

秋昀带上门出去找了老陈去他房间换水,想了下,拿了药又拐去了阿大的房间。

阿大住在盛平安隔壁。

平安的屋子已经熄灯了,阿大这边还亮着一盏烛火。

他敲了敲门:“阿大,是我。”

门内沉静了片刻,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丁元说你们——”

门甫一打开,秋昀才说了一半,就被阿大惨白的脸给愣怔住了,他抬手去摸脉,却被阿大避开了过去。

“公子,我没事。”

“那你的脸色怎地这般差?”

“我……”阿大弯着腰,抿了抿唇:“我真没事。”

秋昀打量了他一会儿,见他唇色发白,腰身佝偻,手下意识捏拳,衣摆下的腿微微发颤,忽地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取出一粒药丸:“止痛的,你等会儿服用了睡一觉,明日便没事了。”

阿大迟疑地接过药丸:“丁元没事吧?”

“都是皮外伤。”

秋昀嘱咐他回去休息,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看到躺在长榻上叫唤‘疼’的男人,眉峰一拧:“你跟阿大比斗,怎地使用那般下作的手段?”

丁元唇角的笑容一僵:“你、你知道了?”

“你说呢?”

“不是。”丁元连忙坐起身,拉着秋昀的衣角,“我与他事前有约定,我赢了他要为我做一件事,他赢了,曾经要杀我的事一笔勾销,为了赢,他对我那是下狠手,我这也是被他逼急了,才……才不得已为之。”

阿大是暗卫,学的都是置人于死地的毙命招式。

秋昀说丁元打不过阿大,不是开玩笑的,可显然丁元不信,吃了亏才知道阿大的厉害。

“此事既然你们有约定,我便不多说什么,只是,以后待自己人,别用那般下作的手段。”

丁元见他面色缓和,连连点头。

恰时陈叔送来热水,他扶着丁元去屏风后沐浴,随即拿着帕子擦拭自己的湿发。

夜,越来越深。

清凉的晚风从半开的窗台吹进来,吹得床幔轻轻地来回晃动。

秋昀望着丁元后背上与阿大比试后留下的淤青和几条伤疤,手指抚过其中一条粉红色的疤痕:“这条疤痕是怎么留下来的?”

“小伤,打西州留下来的。”丁元轻描淡写道。

他不太想把战场上的残酷说给阿芫听,也不想让阿芫为他担心。

秋昀挽起袖子,把药油倒在手心搓热:“如今你身在军营,很多事身不由己,多的我不说,只希望你尽量留条命回来。”

很朴素的一句话,却听得丁元鼻头一酸。

他把脑袋埋进枕头里,闷闷的‘嗯’了一声。

秋昀把手掌搓的滚烫,随即一巴掌摁下去——

“嘶~轻、轻点芫叔。”

“……你连刀子都挨过,还怕这点疼?”

“那不一样~”丁元一张嘴,差点又哼叫了出来。他感受后背上的酥麻感,并拢双腿,咬紧牙关,一字一句道:“在战场上没人疼,受伤只能咬牙忍着,现在我有人疼,人自然就娇气了。”

秋昀没有说话,耳畔时不时传来闷哼声。

一开始听着还算正常,可后面就越来越不对劲。

“后背好了,你转过身来。”

“……”丁元趴在床上,就着这个姿势一点点挪到里边,头也不敢抬:“我、我自己来就好了。”

秋昀敛起眼底的笑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丢下药油转身下床。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油味儿。

他走到窗台,打开窗子,冷风灌进来,吹得烛台上的火光不停地摇曳。

屋子里一片寂静,俩人都未开口。

丁元闷在枕头里,满心的懊悔,他与阿大比划确实是不服气阿芫说他只有三脚猫的功夫,比试后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也有想用身上的伤来博得阿芫的疼惜。

可他哪里知道不过抹个药,便会有这般反应?!

他偷偷扭过头,看到立在窗台的背影——

“你是不是断袖?”

清冷的声音从窗台飘进他的耳畔。

他咬了咬唇,不知该作何解释。

沉默等于默认。

秋昀心中了然,他没动过情,也不知动情是何模样。

虽说他的养子归庭是断袖,他的大弟子虽是女子,却也与其女弟子厮守终生。前者是从小一块长大养成的默契,且儿媳一向对归庭有极强的占有欲,没有参考价值。

大弟子与徒孙平日相处极为正常,私下如何他却不知,所以他待情爱一事,了解不多。

惆怅地望着悬挂在夜空中的圆月,心中难得有些不解,不论是弟子还是养子,全都好同性。

来到小世界,收个义子想当儿子养,然这个小兔崽子也是个断袖,怎地与他有关的人都是断袖?

还有平安……平安应该不会是断袖吧?

“芫叔,我、我……”

“行了,你不用解释。”秋昀深吸了口气,平复心中郁气,转身微笑道:“不论你是喜欢男子或女子,皆是你个人自由。”

“啊?”丁元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对方这是没发现自己的心思。

心中说不出是失望居多还是庆幸居多。

“鉴于你这种情况,我也不方便再留你了,毕竟日后若是叫你未来……的另一半知晓,说不得还会吃醋,给我带来麻烦。”

“我没打算找。”除了你之外的人。丁元在心中这样说,面上却迟疑了:“芫叔,我这样,你会厌恶吗?”

“不会。”不说他原本的世界对待感情不拘男女,便是他养子和徒弟们都是断袖,若要介意,他早就把他们拆散了。

“那就好。”丁元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肚子,他侧身支起半边脑袋:“芫叔,我腿还没抹药呢。”

“你不是说你自己来?”

“我那不是不好意思吗?”

丁元打了个哈欠,撑起身子,撩开裤腿:“青了好大一块。”

“你自己来,我今晚睡长榻。”秋昀关了窗子,留了条缝隙,转身去里间净了手,回来又收拾长榻,抱着被子铺在上面,仰面躺下去,听着丁元不时抱怨阿大下手太狠,突然道:“你是不是喜欢阿大?”

丁元猛地抬头,瞪大眼:“你说什么?”

“我听说有一种感情叫相爱相杀,阿大打了你一闷棍,你之后又套他话,又是找借口与他比划,颇有那么点相爱相杀的意味。”

丁元扯了扯嘴角:“你想多了,我要心慕阿大,今晚就不会差点踢爆他的蛋。”

“……你舅舅知道你的事吗?”

“我不知道。”丁元倒了药油抹在腿上,沉默了片刻:“不过他膝下无子,有打算培养我的意思。”

云王要夺天下,若成功便是天下之主。

他培养丁元,那岂不是……

“你如何想的?”

“我之前就与你说了,待天下安定,我便辞官回来与你当邻居。”

这话秋昀没放在心上。

当一个男人真的站在了权利的巅峰,体会过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时,鲜少有人能真的放得下。丁元此刻能说出这样的话,不过是因他没体会过罢了。

“睡吧。”秋昀阖上眼。

丁元却睡不着。

他揉了几下腿上的淤青,便躺在床榻上,望着烛火燃了一夜。

直到斜月西沉,火势渐弱,鸡鸣声起,惊醒了长榻上的人,他才从失神中回神。

“阿大。”

“阿大不在。”丁元沙哑着声音开口道:“时辰不早了,再去采集晨露也晚了,不如你回床榻上再休息会儿?”

长榻窄小又短,睡得确实不舒服。

秋昀起身查看了一下丁元的腿,经过一夜,淤青已经变成了青黑:“你现在能下地吗?”

“应该能吧?”丁元艰难地爬起来,坐在床沿边脚刚落地,额头立时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咬了咬牙:“芫叔,你继续休息,我先回房了。”

秋昀看他脸疼的都白了,摇了摇头,把人按在床上,拿过药油放在手心搓热,漫不经心道:“你在战场上受伤也是这样不爱惜自己吗?”

“怎么可能。”丁元抬起泛着水光的眸子,半是委屈半是控诉:“昨日清晨我们还能睡一张床,昨夜你知我是断袖,便与我保持距离,说什么不介意,实际你还是介意了。我心里难受,哪还有心情管我的腿?”

秋昀抬眼看到他眼睑上的青影:“你一夜没睡?”

从这个角度,丁元刚好能看到男人挺拔的鼻梁和微微抿起的削薄的唇角。

挣扎了一夜的心忽地就生出一股视死如归的勇气,撑起身子一把抓住男人的衣襟,将人拽到自己面前,狠狠地咬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一章修了下细节和时间,如果看的不对劲,宝宝们可以回头再看一下。

s:碰巧大姨妈来了,肚子痛的我都爬不起来,本来想万字,但两天才一点一点挤出来九千字。

然后,好像是开文后都没给宝宝们发过红包,这章留评给你们发个小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