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推开走廊最里面的那扇门，却没进去，而是转身对阿郎道：“去吧，可别在夫人面前丢人。”

阿郎嘴唇颤抖，有些迟疑。衙役拍了下他的肩膀：“嗨，别让夫人久等。”

阿郎深深看了这总是在他牢房门口瞎嘟囔的衙役一眼，走了进去。

里面一阵香风。

他定定看着坐在窗边的人，阮恬恬本来在低头看着什么，听见动静抬头看他，然而莞尔一笑：“好像很合身，我还没有给你这个年龄的人买过衣服。”

柔软的衣服一下变得烫皮肤起来，阿郎局促不安。他曾在恍惚中以为自己遇到了仙女，又在一次次噩梦惊醒后怨恨这个人。阿郎的身体仿佛被割裂成了两半，一半是感激，一半是憎怨。

他总忍不住偷看这个人，想要冲到她面前逼问她。可真当再次与阮恬恬独处，阿郎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阮恬恬心里叹了口气，眼神更加温和：“过来坐。”

少年总算有了动作，他就像一只被恶意伤害过不愿意再相信人类，却又忍不住贪恋温暖的小动物一样，浑身上下带着戒备。

他走过去，坐在了阮恬恬面前。

“吃饭。”

桌上吃食精致，阿郎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阮恬恬却用得很少，只用手撑着下巴看他，时不时给他添点菜。阿郎吃着吃着，眼睛就红了。

阮恬恬没说什么，默默地拿出一块帕子，递到阿郎面前。

阿郎狠狠吸了一下鼻子，眼里带着恨意看着阮恬恬，终于问出了那个问题。

“为什么救我？”少年的声音沙哑。

阮恬恬沉默了半晌，认真回答：“我不知道。我看见了你便救了你，好像有什么让我这么做一样。”

“但我想，若你的爹娘妹妹还在，一定希望你好好的活着。”

“平安，健康。”

滚烫的泪水从阿郎眼眶滑出，他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哭了。他不记得水患过后，自己是否还流过眼泪。他只知道，心口的位置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刺痛。

阮恬恬叹了口气，又变戏法一样拿出一块帕子，帮阿郎擦了擦眼泪。她默默等阿郎哭，直到少年整理好了自己情绪。

阿郎眼睛红红看着阮恬恬，就像……阮恬恬曾在东村小院养过的兔子。

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逗乐，忍不住笑了两声。阿郎耳朵尖尖一红，带着凶狠看着阮恬恬。

阮恬恬不管她的目光，晃了晃阿郎来之前她在看的东西。阿郎识过字，知道那是关于自己的文书。

“我看了，你的劳役只有六个月。”阮恬恬顿了一下：“劳役我也无法，你只能回博朗城。但六个月后，你正好满十六。”

“听他们说，你想进左西军。”

“到时候，我接你来昭通，介绍最厉害的将军给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