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江离博朗城只有十里地,江水决堤,顷刻便淹了三四个村子,轰然到了城外。守城大将派出了信使还没走几步路,便被洪水席卷。好在城门坚固,防汛的沙袋一直堆积,尚未让江水涌入城中。
可暴雨接连不断的下,城内积水本就没过了小腿,如今水渠返涌,好似天地间都成了一片汪洋。
将士们挨家挨户叫醒人,全城都往地势较高的北边移动,马车骡车,拖家带口,漂在水里的木盆里放着的,都是不会走路的娃娃。
城南已经渐渐守不住了。
水没过了屋顶,掩盖了哭嚎,竹筏运人、运粮、运药,这些日日与水打交道的人,自然知道水的可怕。他们一趟趟一趟趟,往返与城南城北。可这雨若要再下,城北便也要淹了。
城门上,知府浑身冒着冷意,守将的铠甲上是冰冷的雨水:“大人,你看这天,雨停不了!”
知府面色苍白,城墙下是拖家带口的人,他们淋在雨中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有人伤了,有了病了,博朗城的城门虽为他们抵挡了第一波水灾,但湿冷与慌乱仍让一部分人倒下。
嘈嘈杂杂,为抢那一个里面点位置。在目光之外,还有更多人半个身子泡在水里。
长时间的低温会要了人命。
“水已经没过脚踝了,”守将深呼吸:“最多一个时辰,城北也会被淹。”
届时,便只有这城门高地可站人。
然一座城门,如何装得下满城的人。
“就没办法吗?”知府哆嗦着,强令自己冷静:“一定有办法,一定有!”
“大人!”通判从外闯进:“有办法了,有办法了!”
他从怀中拿出一卷图纸,图纸被雨水打湿,边角略显模糊。
“兰江,博朗在这。”通判的手指被泡的发白起皱:“这里,是苍山山谷。”
“谷中无人,若是将此处炸毁,便可引水入谷,解博朗之困!”
通判目光炯炯,眼里充满了希望。
“好!”知州拍手:“天无绝人之路,无绝人之路!派人,这就派——”
知州声音戛然而止。
派人?该派何人?
博朗城本就不大,驻守的士兵不过三千人。城中百姓万户,他们光搜寻、转移便耗费了全部精力。现在每一个人都是分身乏术,更有不少人倒在了水患之中。
“城中储备的火药不多,”守将道:“全在城北,应当还没有受潮。”
“若要去苍山谷口,必须从城南走。”通判补充道。
城南已是一片汪洋,城门外更是没顶大水。城门不可开,众人只能从城墙下去,没有纵云梯还要带竹筏,难度可想而知。
“用油纸包裹,找竹筏运输,未曾不可……然天地都是雨水,火药怕是……”守将眉毛紧蹙,咬牙:“若我们有人,生凿也可凿出一条道来!可——”
三人皆是沉默,知州吐出一口气:“找人……无论如何,也要凑齐人马。”
“我们等不起,博朗城……只剩这一条出路了。”
守将深深看了知州一眼,拱手便要出去,就在这时,门外仓惶而报:“——将军!大人!来人了!昭通城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