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缺钱
阿郎坐在自家门槛旁,手里攥着个荷包,眼中满是迷茫。
他的病没好全,浑身没有力气,仍会时不时咳嗽几声。城南的水还没退完,家门口至今积了脚腕深的水。院口的砖上长了青苔,刚刚进门的时候他还滑了一跤。
摔倒之后,是左西的兵将他扶起来的。阿郎还没站稳,就看见他们抬着几具尸体往外走。
尸体泡的发胀,散发出难闻的味道。它们挤在一起,连裹尸的草席都没有,一点也不体面。
然而阿郎一眼就认出了那几具胀大的尸体。
他想不通,只是一场雨,只略比往年久一点,大一点,怎么就带走了自己一家人呢?
阿爹、阿娘、妹妹,怎么就没了呢?
左西军见他的神色便已了然,扶他起来的士兵问:“可还有其他家人?”
阿郎呆呆说不出话,恰巧其中有个昨日见过他:“这不是顾夫人捡回来的那小子吗?”
阿郎这才如梦初醒,跑着就要去追,扶他起来的人连忙拽住:“哎哎别跑!没看他们裹得多严实?专门收尸首的,旁人不能靠近!”
说完,他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个荷包。
“去衙门领些抚恤钱吧……总归已经这样了,拿了钱,好好照顾自己,他们也走得安心些。”
说完,当兵的又拍了拍他,许是见他年龄还小,嘱咐道:“若无处可去,就到营里找我们说说话。”
阿郎像是做了一场梦。
他脑子里如同一团浆糊,在门口坐了半晌,隔壁人家拿着大包小包回来了。见到阿郎,先是一喜,又看到他手上的荷包,转而一愣,最后叹了口气。
世间诸事大抵如此,悲欢离合阴晴圆缺。
…
博朗水灾后的第五日,城中尸首已经基本收敛掩埋。在士兵们的帮衬下,大多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家中。阮恬恬最担心的疫病没有发生,但受了风寒的人不在少数,就连几个亲近的士兵也开始打喷嚏。
西南诸城都运了草药过来,几位郎中合计了一晚上,开了个伤寒止病的方子。这药方带有预防之效,按阮恬恬吩咐的,人人都要喝上几日。
老天仍然淅淅沥沥的下着雨,博朗城靠着城门和砂石防住了水,但兰江边的情况仍然不乐观。贺春明留了几千人日夜抢修堤坝,往往刚修出个雏形,便被一场大雨冲毁。
久而久之,人疲马乏。贺春明无奈,只能遣了大半将士回昭通换防,他自己则继续留在博朗善后。
阮恬恬与贺夏萤是跟着刘启之走的,这几日阮恬恬满城奔跑根本没停过,也累得喘不过气。坐在马车上的时候就忍不住犯困,想着闭目养会神,没想到再睁开眼睛已经到了总督府前。
一旁的贺夏萤也打着哈欠:“我还说一会叫姐姐呢,没想到姐姐自己醒来了。”
阮恬恬揉了把脸,目光呆呆的,又摇了摇头,这才恢复清明。
贺夏萤扑哧一笑,从窗口向外看去:“呀,顾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