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典结束,圣明天子正式被称作“先皇”,新皇为表仁慈大赦天下,家家户户也摘了门前的白布与白灯笼。顾云是半夜回来的,阮恬恬还没吹灯,正捧着本话本看得津津有味。见男人回来,赶紧丢了话本跳起来。
顾云总算脱了朝服,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阮恬恬帮他擦着头发,男人显然已经疲惫到了极点,躺在榻上昏昏欲睡。
阮恬恬很少见顾云这样,顿时忍俊不禁。这一笑,顾云又重新睁开眼睛,带着几分执着的清明。
阮恬恬戳了戳男人的脸,顾云懒洋洋抓住她的腕。阮恬恬干脆放在帕子坐在榻边,问:“还忙吗?”
顾云闭上眼,将阮恬恬的手放在心口,承诺着:“不会像之前一样忙了。”
他本就是太子暗线,汪杭一伏诛后身后的势力全部需要他来解决,一个月内顾云不知抄了多少个家。汪杭一历经三朝,与宰相是同是先帝的托孤大臣,身怀不知多少秘密。此人杀不得留不得,顾云只能一趟趟前往天牢。
他不想让那些阴暗的、血腥的,散发着腐烂气味的事情接触到阮恬恬。
他的小娘子,就该是个开开心心的小仙女。
那夜两人什么也没做,顾云抱着阮恬恬便睡着了,天亮也不肯起。阮恬恬知道他暂时无事,便和他滚在一起继续睡。两人贴在一起,谁也不松开谁。
等到中午,顾云总算睡饱了,却也懒懒的不愿起来。阮恬恬翻腾了两下,两人的头发散在一起,顾云忍不住就笑。
笑着笑着,便亲到了一起。
所谓久别胜新婚,等他们从房间出来,已经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了。
两人先去给母娘请了安,小唐宝一双眼睛提溜提溜转个不停。晚饭依旧是素斋,然而“运动”一天的阮恬恬青菜粥也喝得津津有味。
饭后,顾云陪母娘说话,唐宝则小小声对阮恬恬道:“东家,我见到昶儿啦!”
阮恬恬眼睛瞪大。
“昶儿现在可威风了,”唐宝像是诉说着什么秘密一样:“不过他好忙……”
楚悠登基,但朝中始终没传来昶儿的消息,阮恬恬难免挂心:“他在忙什么?”
唐宝想了想:“他要做好多课业,有很多很多师傅……他们还不给他吃饱!”
阮恬恬心都揪了一下,沉默地摸了摸唐宝的脑袋。
天家哪里会吃不饱饭?只是……皇室需克制,喜爱的菜品也不能吃过三匙。
“以后我们是不是都不能见到昶儿了?只能二哥偷偷带我们去?”唐宝眼睛里带着一丝忐忑。
阮恬恬轻敲了下他的脑门,莞尔:“怎么会呢?宝儿可是昶儿最好的朋友。”
唐宝抿唇一笑,有几分羞涩。他捏紧拳头,认真点头:“我会一辈子保护昶儿!”
小少年这半年来长得极快,个子蹿了一头,身形也一改初见的瘦骨嶙峋,脸上更是添了几分圆润。一眼望过去,像是被富人家精心养着的小公子。
看着眼前的唐宝,阮恬恬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宝儿是不是要去念私塾了?
算来唐宝也八岁了,这两年完全是跟着他们一起乱学。来京城后也只是请了师傅到府里……好像该关注一下孩子的教育问题了?
等晚上回了院里,阮恬恬便将这个念头告诉了顾云。顾云懒懒散散,只抱着阮恬恬画老虎,贵公子连头发都懒得挑,轻轻“唔”了一声。
阮恬恬锤他,顾云这才笑着松开。阮恬恬出了男人怀抱,绕到一边坐着,喝了口茶水降温:“我说真的。”
顾云轻轻将笔架到那里,眼里满是宠溺:“我们家的孩子,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阮恬恬哭笑不得,嗔目看顾云:“我也不知道哪里好呀!”
她只知道白罗村哪片地水土就繁茂,上京中哪条街人流最拥挤。哪家私塾好……她是真的不知道呀!
顾云沉吟一下,突然道:“去宫中可好?”
闻言,阮恬恬端着水杯的手一顿,笑容也收敛了几分。她似是在想心事,最终摇了摇头:“这事我决定不了,要问问唐大哥。”
去宫里,那是一辈子的事。
顾云重新拿起笔,将胖老虎的最后一色描完。阮恬恬放了杯,站起身走到窗边。
近日无雨,月色正浓,银河浩瀚于天。微风浮动,草木暗香随风而来。院中的小虫鸣叫,若在东村的小院,想是快要听到蛙声了。
顾云不知何时走到阮恬恬身后,给她搭上了一件薄衫,阮恬恬回眸一笑,吻了吻顾云略带胡茬的下巴。
东南风起,夏天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