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壑日关,将军府,刑房。
顾云擦完手,将帕子扔在盆中,血迹散开,与水化为了一体。
将军府的刑房直通地下,只留一条甬道,无光无窗。把人扔在里面不用上邢,便能将人活活逼疯。
甬道里传来脚步声,侍从上前,脸上难掩喜色:“还是公子有法,招了!”
顾云点点头,不想在这多留,理了下袍子慢步走出刑房。
北境一年四季,三个季节都在刮风,风里混合着沙,刮得人满面尘土。
顾云忍不住想,家中的娇娘定是受不了这般风沙的。小娘子爱美,对她天仙一般的脸倍加呵护,每日定要涂涂抹抹。
想到这,顾云忍俊不禁,眼里也露出笑意。
这神情落入别人眼里,又是另外一种解读。涂日贺的下属喜上眉梢,心想还是这传说中容公子厉害,来了没多久就抓出军中细作,探听到了敌国的消息。
虽不知这俊朗公子究竟是什么官位,但这么高兴,说不定这次回去就要加官进爵呢!
羡慕啊羡慕。
顾云亲卫匆匆而来,抽出一封信递出。顾云看着封纹,迫不及待接过。和涂日贺下属点头示意,匆匆离去。他回屋,在无人的房间里,打开了这封家书。
“云哥亲启:
分别月余,煞是想念,近来可好?”
顾云看着,起先还面带微笑,但等抽开第二份简报时,渐渐却收敛笑容,寒意上涌。
他重新看了遍阮恬恬所写家书,目光停留在左下角的一处字晕上,用指腹缓缓摸着。
是泪吗?
她受了委屈,却只在家书中书写趣事。是写着写着,忍不住哭了起来吗?
我的恬儿,我的恬儿。
顾云心里闷闷的疼。
他拿出纸笔,想了半晌也不知如何下笔,最终写了边关的景色,写了风土人情。
她爱看这些,自己书房数游记和话本被翻开的最多。
顾云写罢装好封,门外传来轻扣声:“公子,涂将军回来了。”
他拉开门,一边往涂日贺的方向走,一边将家书交给属下。
“用最快的方法送回去。”
侍卫抱拳:“喏!”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这些书信从壑日关传到云中城,要与军中急报一起送往京城,再由人偷偷取出,送往云中城。军报中夹杂私信,并不像桑若羽开玩笑那样轻松,若是被人发现,后果极为严重。
可顾云只希望,一封家书,能给娘子带去稍稍慰藉。
信在马上疾驰,东村小院里,阮恬恬闷头蒸馒头。
她心情好的时候想做饭,心情不好的时候也想做饭。只见一双柔荑在案板上捶揉捏打,将白嫩嫩的面团翻来揉去。阮恬恬将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发泄在了柔软的面团里,等她蒸好馒头,又是一个快乐的阮恬恬了!
她在家中只字不提自己的遭遇,但已经知道了事情大概的众人仍是不忿。当天下午,由葛家婆娘带头,带领着一群婆娘到崔家门口骂门!而李家院中也突然被扔了不少破鞋,料像是原先与李春花交好的姐妹干得。
猪舍门前,村民们分成两派大吵,三两个人硬要将死猪拿走,其余则准备就地掩埋。
“我自己吃!我喂狗!怎么不行?为什么不让我拿走!”
猪肉已经隐隐有了味道,有人说:“死都死了,埋了吧。”
“你家不缺钱,我家可浪费不起!这么听那阮婆娘的话,别是你们有什么!”
“你嘴巴放干净点!”
眼看双方就要打起来,村长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怒吼:“闭嘴!都给我闭嘴!”
村长积威已久,他那孙子狗子也是个魁梧的,雄赳赳往那一站,顿时没人敢说话了。
“埋!”村长喊道:“狗子,带人去挖坑,全都埋了!”
一锤定音,却不知道遭了多少人的恨。大家不管愿不愿意,都只能动起来。角落里,一个佯装玩耍的小孩看见,小心翼翼退后几步,转身狂跑,回了一处破旧的院子。
昏暗的屋里,担惊受怕几天的男人紧张地踱步。这男人身材矮小,长得尖嘴猴腮,右边下巴还有颗偌大的黑痣。从外跑回的小孩推门而入,发出的声响让他忍不住抖了三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