毡帐里从来没有如此人气爆棚。
床榻的另一头,郑允儿怀里抱着小公主江月,海棠在逗着哄她玩。榴花虽然人在旁边,眼睛却不时地打量着江涛与老木匠那边。
萨沙拉公主将身子缩在榴花阿姨身边,俩丫鬟辛夷和紫苏守着个小泥炉炖着茶汤。
其余的一帮后生站在地下,并不宽敞的空间显得有些拥堵,有人都站到了门口。
“唉,看来人老不中用了,到手的鸭子都飞走了!”
“还不是吗?”
有人私下里埋怨老木匠没有抓个活口,眼看到手的贼又被放跑了。
其实放走了俩黑衣人,没有抓住个活口问话,事情变得像谜一般扑朔迷离,老木匠心里也感到甚是遗憾。
可是老家伙不想让人家日后说自己老了不中用轻功不如别人,他缓缓起身,从容地呷了一口漂着厚厚一层茶沫热气腾腾的茶汤,摸摸嘴角,向众后生开口道:
“诸位年轻人,你们怕是没有读过《兵经》吧,谁晓得穷寇莫追与围城必阙是啥意思呢?”
“俺们在刚师父的南山学堂听韩先生讲过《五经》,还听说过《木经》,可唯独没听说过什么《兵经》!”
燕老大上前一步抱拳道,“张师傅见多识广,那您说这《兵经》是哪位圣贤的著作?”
王能儿、吕蒙洞几个见有人刁难这老头子,也不怀好意趁着问:
“对啊,请问张师傅《兵经》是哪位圣贤的大作?”
老木匠嘿嘿一笑,捋须而答曰:
“小子们,《兵经》者,春秋末年孙子之大作也。孙子与咱木匠祖师爷公输子大致是一个时代的人。”
“孙子?那他的祖父是不是更厉害?”
“这还用问,孙子怎么比得上祖父?”
“不对,一代更比一代强,孙子当然比祖父阿爷强多了!”
……一帮年轻人出身卑微,斗大的字不识几个,哪里懂得什么爷爷还是孙子说的如此晦涩深奥的话,简直就像是在听天书。
他们的取笑别人的话恰恰暴露了自己的无知与嚣张。
江涛想笑,但没有笑得出来。
因为这几个后生中除了郑大哥娘子家背后的王能儿,其余的人几乎都在南山岔那边的学堂里上过几天学。
他原以为自己开办的南山学堂聘请来了学富五车的韩先生,就能培养出自己理想中的儒生,可今日一看,原来这些后生们居然是朽木不可雕也,心里自然非常失望。
一种强烈的挫败感油然而生,江涛觉得自己生在大唐简直是个天大的错。但是天命不可违,谁也不能改变自己生在何时何地啊!
老木匠见这些个年轻人一脸懵逼,心里却乐了,便不失时机地故意大讲特讲了一通所谓“兵法”。
他称热打铁,将“穷寇勿追”与“围城必阙”的道理解释得深入浅出通俗易懂。他说:
何为“穷兵极反”呢?其实,说的通俗点就是狗急跳墙、狼急了吃菜根子。得饶人处且饶人,有时候你占了绝对优势,却千万不能将对手逼到绝路;放他们一马,也是成全自己。
没人不明白这个道理,江涛也从心里更加佩服老木匠,设想假若张老伯当初不做这个车木匠,而是当一位教书先生,恐怕已经是“名师”了吧!
没读书的“白丁”王能似乎最先“开悟”,这小子激动地喊:
“老伯——噢,师父,俺明白咧!”
这些日子同老木匠朝夕相处,大伙儿只知道张子康的阿公是一位做了半辈子车轮的老轮人。对于江涛对老木匠的礼遇,他们一直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