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已殁。”
户曹拿起老毛笔,蘸了墨,在郑忠良家的户籍名册里附加的成员信息“江涛”一列后面加注了这一笔,活像阎王爷的神操作。
刚木匠失踪一事稀里糊涂不了了之,胡刺史心里也不是个滋味,毕竟后生可畏,江涛是他十分看好的幕僚!可他担心那个姓史的又要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怨只能怨姓江的命不好。
“罢了,罢了!”胡刺史捋着胡子自言自语。
“可这事该怎么告诉郑允儿呢?”
刺史大人又犯了难。他担心这江家小娘子受不了,再闹出人命。捋着胡子,思前想后。嗯,有了!
“来人,笔墨伺候!”
胡刺史转瞬间便刷了一份书信,吩咐焦二道:
“老管家,本官这里有封书信,还得您老人家亲自跑一趟嘉福寺,送到太——净了尼师那儿!”
一听让给主子孟妹儿送信,焦二老头哪还顾及自己的老命,屁颠屁颠去了城东的嘉福寺。
嘉福寺是咱金城三大寺院之一,就在城东距离衙门不远处。
还记得那是贞观四年,高昌王鞠文泰去长安朝拜太宗皇帝,唐王赏赐他千两金银。鞠文泰祖籍本在兰州榆中,当他途经金城返回高昌时,大发慈悲,慷慨解囊,将唐王的赏赐悉数捐赠,在故乡金城城东造佛塔一座,此塔即为嘉福寺木塔。
据说后来又有个从天竺国取经回来的老和尚,法号法海,在此寺中宿了一宿,不知为什么竟从此留下不走了。有人传言,第二日嘉福寺木塔上佛光乍现,于是人们都说此僧得了真谛成了活佛。金城嘉福寺从此便香火旺盛,闻名遐迩。
要不是顾忌胡太太,这里的铜佛像恐怕早就被一帮人捣碎铸了“通宝”。因此胡太太拿着度牒成了净了尼师来到这里时,法海大师父十分欢迎。
净了尼师在寺院中另辟一角,建了个专供比丘尼居住的寮房区,如此一来,就方便多了。
焦二老头子嘁嘁铿铿来到嘉福寺时,已是气喘吁吁,连声咳嗽了。正在大殿诵经的净了尼师赶紧跑出来,惊诧万分:
“老哥哥,您咋到这儿来了?莫不是……莫不是胡府出事了?”
焦二老头好不容易稳住了气,吃力地说:
“我……我替……替刺史大人给……孟妹儿你……送信来了!”
说着,从怀中掏出胡刺史写给她的信,郑重地交到净了尼师手中。净了尼师本不想收姓胡的写的信,可是看在焦二的面子上,她接过了信,并且认真地读了一遍。
“哎——,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净了尼师长叹一声,念一声佛号,脸上划过一丝悲哀与无奈。焦二盯着她的眼睛关切地问:
“孟妹儿,信中所言何事?”
做下人的本不该问这些,这规矩焦二怎能不懂,可在这个女人面前,他既是下人,又是兄长,因此便问了。
净了尼师感慨道:
“我本已了却尘缘,无心这些尘世俗务,可郑允儿的事,怎能不管呢?这小娘子,命太苦了啊!”
焦二老头子咳嗽好长一阵子时日了,痰中带血,病得不轻。净了尼师看着甚是心疼,硬是将他带到皇甫老先生的杏林堂抓了几味药,让他带回去按时熬着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