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堂木没有像往常一样惊心动魄地落下来,而是被轻轻放在了案子上,胡刺史从未如此温柔过,大家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与不适应。
刺史胡生河有些不愉快地瞥了一眼身后的法曹参军史子鉴,说:
“史参军请讲!”
史子鉴往前挪了一步,向刺史大人拱手施礼:
“谢胡大人。依下官之鄙见,此案尚不能宣判,这背后的阴谋比案子本身更可怕!”
“啊?”
江涛看见胡刺史脸上的表情出现了短暂的凝固,仿佛全然听不懂史参军所说的话,只是睁大眼睛半张着嘴像个老年痴呆症患者。
法曹史参军还清清楚楚记得,自己刚刚从倒了八辈子霉的曲值曲参军手里接过法曹参军这一州衙要职的那会儿,因为草率审理郑忠良遇害案而被眼前这位刚公子提着剑追杀,还被胡刺史家太太怒斥。
往事不堪回首,史子鉴同志早就立志要重新做人。以史为鉴,从那以后,他时刻提醒自己要好好办案,做一名称职的法官。
可事实总是事与愿违,好人往往身不由己,不想随波也得逐流。
天赐良机,今日刺史大人亲自审这个大案要案命案,他要为他画龙点睛。他迫不及待想要在自己的长官胡刺史面前好好表现表现,毕竟今日之史子鉴已非从前那棵白菜,办案经验越来越丰富了。
史参军的思绪沉浸在错综复杂的案情之中,义愤填膺,根本没有注意到胡刺史脸上的表情。他陶醉在自己对案情的大胆推测中,十分自信,一面作着假设,努力寻求着某个突破口,一面又在从当事人与证人的言辞间听话听音,探求着证据。
他嗓门洪亮,感情饱满,用抑扬顿挫的语调问询着案子的当事人之一:
“刚公子,你确定那蒙面贼背对着你的时候,是在为嫌犯张有年松绑,而不是想要谋害他吗?”
江涛一听,这问题问得专业,最起码让人觉得这是在审案子,而非胡侃。于是,他小心谨慎地回答:
“在下确定那蒙面人是在替张有年松绑,因为那会儿他的两只手都在前面,张有年背对着他,蒙面贼的手并没有放在刀把上。”
“姓刚的,你别胡说!”
张有年像条发疯的犬,龇牙咧嘴,像要立刻扑过去吃掉他似的。。
史子鉴目光如剑,剑指嫌犯张有年,道:
“他胡说,那你说呗!”
张有年显得有些紧张,吞吞吐吐说:
“那——蒙面的突厥贼人他——他两只手掐着小人的脖颈子,是想要掐死小人啊!”
“张有年,你方才说那人是蒙面的突厥贼人,既然蒙着面,又如何知道他是突厥人呢?在刚公子到来之前,那人同你说了些什么呢?”
史参军没有给张有年留下争辩的余地,步步紧逼:
“这么说来,是刚公子救了你这条命,对不对呢?”
一问接着一问,这已不是有疑而问,回答与否都已经不重要看了,重要的是事实显而易见了。史参军的目光又转向江涛这边:
“那么,请问刚公子,蒙面人被杀之后,张有年有没有向你说感谢什么的话呢?”
江涛头脑中反复回放着那令人紧张的画面,回答道:
“史大人,蒙面人发觉有人站在他身后的那一刻,突然伸手拔刀了。在下也是吓蒙了,才一剑刺将过去,没想到就给刺死了!当时我——我太害怕极了,傻傻地站了好半天,只听张有年连声喊着‘饶命’,并未听见他说感谢之类的话呀!”
史参军一把抓过胡刺史面前的惊堂木,“啪”一声拍在案子上,惊得张有年猛地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