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茶马大道沿着乌逆水蜿蜒延伸向远方。
长途跋涉的马帮驼队像是一条条受伤的爬虫,缓缓蠕动在滚滚红尘之中。三匹快马迎着疲惫的商队疾驰而过,留下呛人的尘土。
“他奶奶的,这天儿是要热死人的节奏!”
孔武热得骂奶奶了。
从关帝庙出发,马不停蹄跑了足足两个时辰。日头已经明显偏西了,可威力依然丝毫不减。这会儿他的嗓子眼都快要冒烟了。
索洛奴拿出藏在阴凉处的水皮囊,扒开塞子,递给前面的孔武。这回他意志坚定地拒绝了。这一路上,他不知喝了多少次水,越喝越渴。喝下去的水轻的一眨眼就冒了烟,好像剩下的都是重的,沉积在肚子里咣当咣当直响。
孔武狠了狠心,将马鞭高高扬起,黄骠马开启了八百里加急模式。他想让风冷效果发挥到最佳,可谁知连迎面呼啸而来的风都是热乎乎的。
不一会儿,马还是慢了下来,人实在热得热得受不了了。
索洛奴突然兴奋地指着前方几棵大树道:
“瞧,孔大哥,前面有树荫!要不,咱们缓缓再走吧?”
孔武没搭话,但他采纳了她的建议,将马喝停在了树荫之下。紧跟在后面的江涛与孔亮也随即停了下来。
“呵呵,大树底下好乘凉!”
江涛打量着这几棵古老的大榆树,心里赞叹着它们顽强的生命力。他突然记起了儿时每逢夏天便用树枝儿编织凉帽的往事,没想到孔亮早已像猴子一样爬上了一棵树,坐在树杈中间折细枝编制了。
“小心,亮崽!你胳膊上的箭伤还没痊愈呢?”孔武仰头喊道。
“没事的,阿爷!”
孔亮在树上编织,江涛在树下编织,俩人用长满冰凉叶子的柔枝条给每个人各编了一顶遮荫的凉帽。索洛奴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玩的“花冠”,戴在头上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仿佛自己就是想象中的皇后。
孔武依旧热得喘着粗气,一蹦子跳到河水里。
半个时辰过去了,他还是不想上岸。眼看着日薄西山,山峰关塞将巨大的阴影投到了河岸边,江涛心里有些不安起来,忙催促孔二哥上岸赶路:
“孔二哥,快上来,咱得赶路了。照这样下去,天黑之前能到广武就算不错了,咱哪里能回到金城关呢?”
千呼万唤始出来,孔武这条大泥鳅总算上了岸。
四人三马继续前行。果如江涛所言,天黑之前他们几人才赶到广武城外。
夜幕降临,炊烟笼罩,小县城到处都是家的味道。
最让人迷恋的莫过于城外茶马道两旁一家挨着一家的酒肆客栈,屋檐上大小不同形态迥异五彩缤纷的幌子在习习晚风中招摇着。
孔武在一家叫“顺风客栈”的门前勒住马,笑道:
“好,顺风客栈,这名号真吉利!”
话音未落,小二已经迎了上来一把抓住他的马缰绳,咧着嘴露着黄牙道:
“几位客官远道而来,小店祝各位顺风顺水!不如图个吉利在我们这儿歇上一宿,赶明儿天亮了好赶路!”
孔武早就不想走了,再听这小儿满口的吉利话,便决定在此下榻。他一蹦子跳下马,将索洛奴一把从马背上抱了下来,冲江涛笑道:
“三弟,二锅锅今日高兴,不如今晚暂歇于此,咱哥儿俩也好一块儿咥顿肉吃个酒好好说说话,待明日一早消缓(从容不迫的意思)回去如何?”
该找的人都找到了,没什么紧急的事儿要让人抹黑赶路,天黑进店,天经地义。江涛虽然这会儿心里还惦记着八道湾砖场的事,但也并非一定要回去,自然完全赞同孔二哥的提议,道:
“好啊,难得你们父子今日相聚,咱就在这里歇歇脚,好好庆贺庆贺!”
孔武眉头一皱,道:
“三弟此话二锅锅我可不爱听!怎么是我们父子相聚,难道咱哥儿俩相逢就不值得庆贺庆贺?”
江涛没想二哥心眼还挺细,脸一红改口道:
“孔二哥说的没错!如此说来,还有一大喜事岂能不一同庆贺庆贺?”
孔武疑惑不解地问:
“还有啥喜事?”
江涛一本正经掰着指头如数家珍:
“孔二哥父子平安相逢,是为一喜。对不对?”
孔武点点头,江涛又道:
“咱哥儿俩久别重逢,是为二喜。是也不是?”
孔武点点头,问:
“还有呢?”
江涛指着身边的索洛奴,掰下第三个指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