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祁森大人亲自负责西南角地基的夯实加固工程,理由是此处地质结构不同于别处。
为了切实夯瓷实这个拐角,祁大人竟亲自把杵子打拐子,这让役夫们都觉得挺过意不去的。
说实话,能同“土行孙”、“祁一锤”还有“和摸鱼”等几位长安城来的朝廷命官在一个战壕吃土淌汗受苦受累,役夫们不仅此时此刻感到无比自豪与荣光,而且意味着今后有了谈资或者可供向儿孙炫耀的资本。
这些还都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他们从这微不足道的小事上,已经真切感受到了大唐蒸蒸日上的国运气象。若不是亲身经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永远也不会相信,一个朝廷四五品的大员会同布衣白身的苦力们并肩作战,同甘共苦!
至于有人问胡刺史为什么没来,回答是:这还用说,胡大人日理万机,还有更加重要的政务要处理。
今日的重头戏在城北。
河岸边,编织好的楗尾一个个像被斩断的巨大的蟒蛇,码得整整齐齐。百名水手光着黑黝黝的膀子,秀着发达的胸肌腹肌与三角肌,等待着下水作业。近千名精壮劳力,准备着肩扛手推绳子拽与石头作战。这注定是一场艰苦卓绝的体力活。
江涛老早来到这里,他昨日就像那两位师父打了招呼,打算给和师父帮忙,同时顺便学习实践和师父从剑南岷江学来的“楗尾筑堤法”。
面对如此浩大的工程,和大人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他多么希望姚元顺大人也在这里,可姚大人自从揽了黄河浮桥设计的活儿之后,便将图纸扔给自己,再也不见音讯了。
姚元顺大人带着自己设计的黄河浮桥图纸进京复命去了,都足足一个月时间了,却不见任何消息。江涛心里也急,他做梦都在想着搭建浮桥。
施工在即,和大人手里捧着个图纸还在钻研。江涛问:
“和师父,这图纸上画的还有啥问题吗?”
和师父摇摇头:
“没有。不过,为师对这种竖着摆放楗尾的方式还是有疑虑啊!”
师徒二人比划着,江涛也对此种方式提出了质疑,他认为楗尾竖着放,河水冲刷时竹篾里边受力,而且这大竹笼最脆弱的地方正好是两头,这种摆放极为不科学。
“和师父,竖着放绝对不行,那样将大大缩短堤防的使用寿命!”江涛坚决反对按照图纸上的方式去做。
和大人瞅了瞅这个和自己意见高度统一的徒弟,从他的表情读出的不是随声附和,而是有独立见解。这点反而让他十分欣慰。
和师父问徒弟:
“竖着放会缩短寿命,那横着放会不会滚入河里呢?”
江涛大胆说出了自己的设计:
“徒弟有一个办法,就是将这大竹笼按照每升高一层递减一个的方式摆放,最终会成为一个非常稳定的三角形,再加上中间竹篾的勾连,牢不可摧!”
和师父激动地拍拍徒弟的肩膀,哈哈大笑道:
“真没想到,徒儿你和为师的想法不谋而合!”
江涛大言不惭道:
“英雄之间略同嘛!”
和师父当即拍板:
“咱就这么干!”
江涛拦住师傅,道:
“和师父,徒弟还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这大竹笼装满了卵石,一个最少也得七八百斤,重的都过千斤了吧!如此庞然大物,若仅仅用人力,是不是太吃力了呢?况且硬往上拽,对于楗尾的破坏也不可避免!”
和师父心想,这徒弟是不是方才得到了师父的表扬,这会子刹不住行程骄傲自大自以为是不晓得自己姓啥了呢?他有点不高兴地反问徒弟:
“干这伙计哪有轻松愉快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