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和大人又一次被捆绑起来,戴上眼罩,塞住耳洞,带回远处。他真真切切过了把穿越的瘾。
铁骑护卫,三百辆牛车分为五个批次,一一绕城向东,最后在灞水岸边集合。和大人谢过护卫的校尉,心中笼罩起忧虑的云雾。
这可怎么办?一旦跨出这城东驿,过了灞水,踏上入蜀险道,那就连回头路都没有了。回来恐怕只能等猴年马月。可是,筑堤工程刻不容缓,一月之内必须得运回青竹,时日耽搁不得啊!
常言道,私凭文书官凭印。和大人手里捧着盖了将作监玺印的官府文书,颤颤巍巍。
同行的几位年长者,想要替和大人分忧,可是他们能有什么法子呢。有人劝和大人赶紧决定,以免误了行程,也有人建议和大人找个占卜的人打打卦去留由卦象决定。
和大人没有听取这些不靠谱的建议,最后决定从稳妥处行事。他速回长安,面见了主持兰州城建的工部郭侍郎,如实汇报情况。
郭侍郎听后心急火燎,因为他近日耳闻,说过不了多久,御史台将会同工部、户部以及刑部比部司赴各地督查工程进展情况,依律查办消极怠工或者胡作非为的官员。兰州州城营建进展明显滞后,怎能不叫人担心忧虑?
下班前一刻,郭侍郎屁颠屁颠去找将作监匠作大匠木子戒。二人经过一番商议,最终决定便宜行事就地取材,将伐竹地重新审批为上洛县。命将作监下属百工监文主事带上文书,随和大人同往处置斫竹事宜。
京畿地区的上洛县,距离长安城约两百里。虽翠竹遍布山野,却是朝廷圈定的严管林区。要在这里砍伐竹子,就得先种同等数量的竹子,而且得包种保活。
这条件算什么呢?三百多人,还怕种竹子?和大人愿令状,保证砍斫多少,种活多少。
听说不再入蜀了,三百劳力和数十名军曹心中大喜,脚下莫名多了一股力量。连牛们都牛不扬鞭自奋蹄,使出了浑身牛劲,闷头拉车。
大队人马过了灞桥,一路溯灞水西侧南行,沿着武关道,驻蓝田县,途蓝桥驿,过蓝田关。不到两日工夫,即抵达上洛。
傍山沿水之路,迂回曲折,虽说路途并不遥远,但也是极尽崎岖坎坷。好在两岸怪石高耸,遮天蔽日;林木葱翠,好鸟相鸣;流水潺潺,凉意沁心。
时人有诗云:屏峙青山翠色新,晴岚一带横斜曛。寻幽远出潼川上,几处烟村锁白云。诗句描摹的正是和大人眼前之景。
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大家在不觉意间即抵达上洛县。这是秦岭南面山中的一座小县城,傍北山而建,向阳,蒸汽氤氲,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百工监文主事常来上洛竹监联络伐木斫竹之务,算得上是上洛县令的老相识,因此和大人同这三百劳力也跟着沾了光受到了礼遇。
连日来旅途劳顿,大伙儿人困牛乏,只想喝口热水,吃顿热乎饭,躺下来好好睡一觉。上洛县令热情好客,十分理解客人远道而来的艰辛,满足了大伙这些需求。
县令将和大人、文主事请到县衙,备下山肴野蔌,山中清酿,一尽地主之宜。和大人酒足饭饱,顿觉县令就是亲戚,客舍就是老家,心里对上洛的好念念不忘。
是夜,和大人宿于上洛县衙客舍。梦里皆是茂密的竹林与滔滔的黄河,林也滔滔,水也滔滔。
夜半三更,梦中惊醒,忽闻屋舍顶上,有如巨石滚滚,轰隆隆轰隆隆响个不停,和大人只觉得屋顶要被震塌。
他心惊胆战,跳下床榻,打算逃出客舍,保住小命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