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也。”
“兄弟带上这位娘子,二位介意吗?”
江涛不知说什么好,师傅祁森回应道:
“当然可以。”
一马一车,三男一女,赶天黑前进了城。
秦童宝要请胡刺史一起吃酒。祁森大人捋捋胡须,婉言拒绝:
“胡刺史嘛,老兄我改日再请。今日专请秦老弟。”
秦童宝道:
“也罢,咱兄弟几个来他个一醉方休!”
祁森大人道:
“秦老弟真痛快人也,不醉不休!”
说话间,几人已进了衙门。
州衙司士议事的大厅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蜡烛燃烧的滋滋声,有如夏季远处的蝉鸣。州城的沙盘模型,在烛影之中恍若仙境。
几张几案围着模型摆了一圈,小几案上放好了餐具与酒碗,并各置一壶酒,一只蒸全鸡,几案下各置一张圆圆的蒲团。
“请——”
“请——”
一番谦让后,各位大人入席坐定(大家应该明白,这种几案前面没有胡床或者椅子,“坐”也就相当于跪下并直起身子)。秦可儿坐在了秦童宝的一侧。
祁森大人首先提起自己眼前的酒壶,斟了满满一碗,什么也没说,双手举着这碗清冽的酒酿,恭恭敬敬地置于城郭模型的正前方。
诸位大人什么话也没说,都默默退后一步,磕头作揖。秦童宝一看这架势,也不禁退后一步,向着这袖珍的城郭磕了三头。
祁森等他行完大礼,缓缓开口:
“诸位大人,你们知道本官为何先给眼前的‘城’敬那碗酒吗?”
他用目光同各位短暂对视交流,最后停留在了秦童宝秦郎中那里:
“在本官看来,城者,诚也,非唯土筑之城,头顶三尺若有神灵,心诚则灵;城者,亦承也,上承青天白日之昭昭。秦大人,你说呢?”
秦童宝身为户部度支司郎中,也非等闲之辈。一瞧祁森大人这仪式,再听他这一番高论,“项庄舞剑志在沛公”的意思就再也清楚不过了。
他心里暗自惊叹:祁大人啊祁大人,这里虽没有刀光剑影,没有杀气腾腾,不是鸿门宴,但是胜于鸿门之宴。这城,还是城府的城呢,你的城府也够深的了!
秦郎中如此作想时,只见祁森大人盛着满满一碗酒,来到了他面前。
“秦大人,本官钦佩你秉公办事、调度资财的情怀与才干。没有大人您的胸襟,这城恐怕是立不起来的!听说蜀地有个姓李的年轻人,有两句诗流传甚广,诗曰‘土扶可成墙,积德为厚地’,说得多好啊!”
祁大人将胳膊一伸,那满满一碗酒在秦大人眼里由碧波荡漾一下子变成了波涛汹涌。“咕嘟咕嘟咕嘟——”,他干了。
秦郎中亦端起眼前秦可儿斟满的酒酿,瞅了一眼晃动着、严重变了形的、自己的影子,一饮而尽。
祁森大人微笑致意。
匠作少将孙本方、直方司南宫图也端起各自眼前盛满的酒,向秦郎中表达钦佩之意。南宫大人还说,等夯筑起这雄伟的兰州城,大家伙一定会到圣上面前为秦郎中请功。
随后,江涛也满了一碗酒,来到秦大人面前,表达钦佩之情。不过他的手颤抖得厉害,自己的影子在白瓷大碗里被抖得支离破碎,面目全非。
江涛手抖,不是因为怕秦大人,而是他瞥见秦大人身后的可儿,一直在注视着自己。那女子纯净的眼眸里,贮满了柔情,与无奈……